我沒有跟著老師和課本係統地學過英語。從2006年注冊國際婚介網開始,我一邊自學一邊實用,英文句子錯誤百出,英語發音怪腔怪調,從語法到用詞一直稀裏糊塗。
特別希望有人為我指點迷津。也曾要求大熊糾正我的英語錯誤,可他答應一次隻管一回,之後對我的中式英語照樣充耳不聞。冠冕堂皇的說法是“不想說老婆做得不好”,真正的原因大概是,我的英語差不多句句有病,要糾正也實在忙不過來。加上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老美習慣,指望他給我當老師就是奢望了。
終於有機會去學校學英語了,我既興奮又緊張。
美國的社區大學有兩年製的三年製的,還有各種單科課程班,有點像中國的職大電大。學生可以在這兒修兩年基礎課,然後把學分轉到普通大學繼續深造,據說這個辦法能省不少學費。
奧克蘭社區大學坐落在離家20分鍾車程的一座大樓裏,報名那天被告知還要考試。我的心一下子繃緊了。
拿到的試卷有二十多頁,很像托福試卷的閱讀部分。
瀏覽一遍,7篇短文,140道選擇題,每道選題下有ABCDEF六個意思相近的選項。
我緊張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定了好一會兒神才開始做題。
天哪,都是些什麼文章呀?上麵的單詞十個有八個我不認識,再看每段文章下麵的選題選項,不認識的單詞比比皆是。。終於發現一個似曾相識的單詞並記起這是“衛星”,跟文中認識的詞“太陽”“月亮”聯係起來,我斷定這是一篇天文學方麵的文章,長單詞應該是專業術語。按捺著內心的焦慮,我翻看後麵的短文,想找出生詞少點的先做,卻發現不是講地質的,就是醫學、物理學方麵的,從未謀麵的單詞遍布試卷。我的頭嗡地一下,眼前一黑,滿紙的字母幻化為無數飛蟲張牙舞爪地迎麵撲來。
過了一會兒,我鎮靜下來,蒙吧,蒙一分是一分。破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使我放鬆下來。
翻回到第一篇,我逐字逐句艱難地讀起來,讀上兩三行文字,再看下麵的選項,然後再讀文章,這樣反複讀,反複猜,根據直覺選答案。
第一篇短文做完的時候一看表,兩個小時二十分鍾過去了,離結束還有四十分鍾。這種蒙法效率太低了,我不再閱讀,直接在每個選擇題下的選項上用鉛筆塗黑一個,或A或B或C或D。沒有根據,隨意瞎塗,塗完所有的問題用了15分鍾,鉛筆用禿了三隻,手指手腕酸得沒有了知覺。檢查過自己的名字後,我如釋重負地交了卷,衝出教室好似鳥兒出籠。
兩天後考試結果寄給了我,40分——滿分是300分。我被分在了寫作初級班和語法初級班。
我的心沉甸甸的像灌滿了鉛,自信再次跌至穀底。前一陣苦練聽力效果明顯,我以為自己差不多過了英語關。一考試才發現好像壓根兒沒學過這門語言。對於即將開始的課程,我隻能安慰自己:盡力而為。
寫作課每周二、五上午有課,語法課每周一、三上課。底特律的冬天冰天雪地,我沒法練車考駕照,大熊把他的班調到下午和晚上,每天上午開車接送我去學校。
寫作課的老師叫喬,是個三十出頭的美國小夥子。學生大多來自南美洲,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我是唯一的亞洲麵孔也是年紀最大的學生。
跟同學們打招呼的時候發現,我基本上聽不懂他們打著嘟嚕的南美英語,這個課堂上我注定是孤家寡人。
第一次寫作課上,喬要求大家寫一篇議論文,內容從他給的題目當中任選一個:你為什麼來美國?比較本民族文化和美國文化,分析他們有什麼可以互補的?你更喜歡美國還是更喜歡你自己的國家?向旅遊者介紹你家鄉的文化。
喬宣布不許用電腦不許查字典,當堂交卷。我選擇了“我更喜歡中國”這個題目,卻無從下筆。從當初在婚戀網寫簡曆到跟大熊交流,前前後後也算寫過上百篇英文“作品”了,加上幹了二十多年編輯,我從沒為寫東西發過愁即使是英文的。可今天我束手無策,以往在電腦上寫英文的時候,電子詞典就像我的“單詞超市”,思路到哪需要什麼詞兒,鼠標一點立即出現。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超市”,我腦子裏不需要儲存多少單詞。即便是常用詞,我也常常隻記得它們的輪廓,不記得字母們具體誰挨著誰。現在讓我離開“單詞庫”寫文章,我深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