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羽做了一個十分漫長的夢。他夢見他回到了拜別師尊下山時的日子。
“徒兒，你可知汝此行欲何為？”那個衣袖翻飛、仙風道骨的老道士眉眼間滿含笑意。
“祛疾，撫民，濟世，致仁。”小道士深深下拜，回答擲地有聲。
“唔，於世理應如此。然為汝乎？”師父輕撚長須，徐徐開口。
“入紅塵，曆道心。尋羽化之仙途。”
“遇不平，必相助。救蒼生於水火。”
小道士的回答未有一絲猶疑。
“好，好，好。吾徒，你且去吧。”師尊微微頷首。他輕揮拂塵，麵前的山門刹時洞開。似有萬千霞光湧動。
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周圍送別的小道士和道士們終於壓抑不住眼中淚水，卻都哭成一團。
唯獨那個梳著青玉劍簪的少女神情欣喜，俏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明媚的微笑。
“傻木頭，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講講一路上的見聞。”
“還有，別忘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再見了，師兄。”
沒有悲傷，沒有遲疑，少女簡短的話語中充滿希冀與期盼。
“放心吧，萱兒師妹。”
“不會讓你等太久。”
“我保證“。”
笑容燦爛而昂揚。
少年注視著麵前的少女，以同樣的方式給出了回答。
終於到了離去的時候了，少年對著尊師與山門，重重下拜。旋即轉過身去。
“不許，不許……忘記我。”少女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聲音微弱到近乎呢喃。
“萱兒你說什麼？”少年有些小小的疑惑。
“沒什麼！快走吧，傻木頭！”
“哦，那我，那我走了……”
矗立良久，少年終於邁開步伐，沿著青磚鋪就的階梯緩行，消失於山色翠海之中。
山門緩緩閉合，偌大的丹雲觀內從此再無新任的大師兄。
少女默然許久，隻是深深呼吸，注視著麵前緊閉的大門。等到她再度轉身之時，眼角卻已經掛上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她果然還是舍不得他。
就算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也是一樣。
少女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徒兒們莫哭，莫哭。你們的輕羽師兄年紀雖小，但道行卻是最高，心性也最令吾滿意。”
師尊的目光飽含溫情，慈祥地將幾個年紀尚小的孩子們攬入懷中。
“他此番下山，便如蒼龍入海，猛虎歸林。定壯我山門之威，令吾派香火綿延興旺。”
“萱兒不必擔心。到那時，為師便會親自為你們倆個做媒，助你們結為道侶，永結同心！”老頭兒握住乖徒孫女兒的手，為她撫去眼角的淚珠，鄭重地許下諾言。
“那，那師傅，如果清羽師兄沒有回來呢？”一個性情耿直的孩子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忽然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假設。
“庶子安敢！那老夫便要打斷他的五肢，穿了琵琶骨吊在後山茅廁裏七七四十九天，風幹成臘肉口牙！”
老頭兒怒目圓睜，渾身衣物在恐怖的氣息衝擊下鼓蕩，天地也為之震撼。
小徒弟嚇得急忙縮成一團，仿佛見到了傳說中最最猙獰的妖魔。
“誒唷，我的乖徒孫，別害怕，別害怕，隻有撒
謊騙人的孩子才會受到懲罰！”
“我相信你師兄一定不是這樣的人，對吧？”
師父的笑容依舊是那麼慈祥。
……
我怎麼會做這種噩夢！小道士嚇得差點魂飛天外，猛然從昏迷中蘇醒。
被師傅做成風幹臘肉什麼的，那種事情不要啊！小道士表示絕對不能接受。
方才的景象著實太過恐怖，每每回想都令他大受震撼。師父他老人家哪裏都好，就是喜歡嚇唬不懂事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