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峰頂,遠觀漫山霧雨、重岩疊嶂;近看異獸珍禽,古藤蟠纏。
安京城的風雲詭譎,並未有絲毫蔓延至這裏。
謝承昱和俞非晚,原本打算在葉慕寒離開後的第二天,便啟程下山的。然而醫仙的一句話,便阻了他們的腳步。
隻因醫仙說:謝夫人不日便將蘇醒過來!
謝承昱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留下來——京城之局,原本就是借“岑將軍行刑”之名,引他現身,行抓捕他這個“在逃侵犯”之實。既然“明知山有虎”,也就不急於一時“行向虎山”了。畢竟,再凶惡的老虎,也會要等到獵物現身,才露出它鋒利的爪子。
《歡羽心經》不愧是集長葉真人畢生心血的稀世珍寶。能替他救回自己女兒一命,這恐怕也是長葉真人未曾真的料到的。
葉慕晴昏迷多年,沒有什麼比“久別重逢”,更令峰頂上的幾人欣喜的了。幾人守在葉慕晴的窗前,等待著奇跡的發生。
吐息綿長,長睫微顫。葉慕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雙漆黑如含點墨的眼眸,陽光灑在幽深如泉的瞳仁間,仿佛漾起層層波浪。
“慕晴……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一貫穩重如山的謝大將軍,像個大男孩兒一般,一把兒撲到了葉慕晴的懷中。
“祁……祁山……”葉慕晴還不太習慣開口說話,嗓子有些沙啞,卻一如既往地溫柔。
她偏過頭來看向站在床邊的幾人:一名老者正捋須打量著她,仿佛是爹的舊友盛老前輩;一個眉眼俏麗的女孩兒站在一名男子身側,也正好奇地看著她;而這男子,身形俊朗,眉宇軒昂,一雙墨黑瞳仁正含淚凝視著自己,倒與記憶中的昱兒重疊在了一起……
“昱兒……”葉慕晴喚道,抬手想將謝承昱看得更清楚些。
“娘……”謝承昱俯身握住了葉慕晴的雙手,動容地道:“娘……是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一想到那些將父母和謝家置於死地的凶手,仍在逍遙法外,謝承昱更緊緊地握住了葉慕晴的手。
“昱兒,你也不用太自責了……”謝祁山將葉慕晴虛弱的身軀攬在懷裏,朝謝承昱道:“當年之事,全是我的過錯!我身為一國之將,沒能衛國,更沒能保家!如今你母親好不容易蘇醒過來,我不想再錯過與她一起相守的時光。”說罷,謝祁山將懷中的可人兒摟得更緊,仿佛一個失神,她便又會消失一般。
“好了,祁山……”葉慕晴頗有些難為情地推開謝祁山,臉紅地道:“還有晚輩在這兒看著呢……姑娘你是?”
葉慕晴早就對站在床前的陌生女孩兒感到好奇,難道是醫仙新收的徒弟?
俞非晚自謝承昱身後探出頭來,見葉慕晴正打量著自己,又羞赧地縮了回去。
開玩笑,她現在麵對著的,正是謝承昱的母親,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
雖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但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見著了,她的心裏衝擊還是很大的好嗎?
“非晚……來,見過母親。”謝承昱在一旁,溫溫柔柔地呢喃道,卻更令俞非晚的心七上八下。
拜托!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和未來婆婆見禮呀!
“伯……伯母好……”俞非晚隻好忐忑地道。
“好……好孩子……”葉慕晴一雙墨黑瞳仁在謝承昱和俞非晚之間來回逡巡,目光再落在他們十指相扣的雙手之間,瞬間便對一切了然。
“祁山,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昱兒,還有我,我們又是如何活下來的?”葉慕晴又問追道。她的嗓音恢複了正常,像一汪凜冽的寒潭泉水般,溫柔繾綣。
“此事,要從你爹親自把你送上神農峰開始說起……”沉默許久的武玄盛沉吟道:“當年‘廣陵道之變’發生得突然,若不是長葉把你及時送來我這裏,今日,你們一家人也就無法團聚啦!”
“爹……那爹他……”葉慕晴脫口道。
“長葉已經先我一步,去往極樂淨土……”武玄盛無不惋惜地道。
“爹……怎麼會……爹……”思及此,葉慕晴雙手掩麵,淚水從指尖徐徐滑落。
“慕晴……別傷心了……”謝祁山擁著葉慕晴,撫著她的背安慰道:“生老病死,乃人倫常情,嶽父在天之靈,看到你能蘇醒過來,一定比誰都開心!”
“可是……可是我都沒來得及見爹一麵……為何……”葉慕晴哽咽道。
“對了……昨日慕寒也來了!”為免葉慕晴大病初愈而過度感傷,謝祁山打斷她道:“就是因慕寒帶來了上半部《歡羽心經》,這才讓醫仙治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