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依舊富麗堂皇,鑲金裹銀的裝飾,以及人心惶惶的臣子們立於大殿,更襯得寶座上的那位皇帝一片死寂。
“眾愛卿平身!”
宣炆帝輕拂衣袖,免了眾人的行禮,磨著有些沙啞的嗓子,百無聊賴地道:“此次動亂,來得突然,朕相信,也並非愛卿們所願,此事,朕不會追究,眾愛卿不必惶恐……”
“謝陛下,陛下寬厚!”
齊仲明自武將席踱步而出,恭敬道:“稟皇上,此間公孫無量勾結典獄司及禦林軍,發動的一場有預謀的叛亂!臣已率軍拿下了禦林軍,典獄司精銳也已悉數剿滅,請陛下放心!”
朱逸按了按額頭的太陽穴,再瞟了一眼階下的眾人,緩緩道:“齊將軍辛苦了。公孫無量雖罪無可恕,但念在其子女護駕有功,便赦免了他們的罪責吧……”
“謝陛下隆恩。”公孫頡與公孫穎跪下謝恩,卻引得大臣們議論紛紛。
“陛下,此二人乃亂黨餘孽,若不處置,恐生後患呐!”欽天監董天昊搶先道:“臣知陛下仁慈,但若留此二人在朝中,難免會惹人非議,不如……”
“混賬東西!”朱逸一甩長袖,將案幾上的茶杯拂了下去,哐當一聲,正中董天昊的額頭,他當即匍匐跪了下來,雙腿發抖。
“朕被俘之時,怎麼不見你站出來?公孫頡兄妹二人,為勸降公孫無量,大義滅親,此等胸懷,與你等狹隘之心相比,有如雲泥!”
“是是是……臣知罪……”董天昊被這茶杯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再加上剛從政變中撿回一條命,嚇得幾乎快站不穩了。
“陛下息怒!咳咳……”
此時,受傷的岑將軍被謝承昱攙扶著,低聲道:“眼下正是我朝用人之際,陛下還當謹慎行事,修身養息,恢複民生。”
“岑將軍言之有理。”朱逸緩了口氣,接著道:“此事不必再議。朕主意已定,自今日起,冊封公孫頡為三品誥命大人,繼任宰輔,統領內閣。”
“繼任……繼任宰輔?”
文武百官果真是站不住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且不論公孫頡資質平平,一無職位,二無資曆,光是叛亂梟首之子的名頭,以吏法論處,就該誅九族了!哪裏輪得到他當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陛下!陛下三思啊!”不知是誰起的頭,百官們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整個朝堂,隻餘了謝承昱,岑燁和齊仲明是站著的。
“你們!”朱逸忍不住皺眉道:“你們一個個的,是要氣死朕不成?大亂之時,不見你們這麼忠心耿耿地圍在朕的身邊,叫朕三思?怎麼?朕好不容易保下的江山,還要你們來指手畫腳?”
“陛下!”公孫頡搶聲道:“臣……臣自知陛下愛護之心,愧不敢當,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陛下切莫因小失大,傷了君臣和氣!”
“看看……你們都看看……”朱逸聞言,更加激憤道:“連一個涉政未深的年輕人,都比你們看得清明,你們還自詡什麼文人言官?我看,都通通去回自己的府上閉門思過才對!”
“陛下……臣惶恐……臣不知何錯之有啊,陛下……”
“陛下明鑒!”
“陛下……”
“好了好了!”朱逸躬著身子,無力地道:“吵得朕頭都疼了,你們都先退下吧……承昱一人留下!”
大臣們驚異不已,不知這皇帝老兒口中的“承昱”又是何方神聖:剛冊封了個毛頭小子做當朝第一文臣,難道還要追封一位武將不成?
可惜,他們沒有資格聽到後麵的談話了。眾人隻能紛紛應旨退出了大殿,隻餘了宣玟帝朱逸和謝承昱!
謝承昱仍靜立在那裏,不動如山。仿佛所處之地,不是天下權力集中之地的太和大殿,而是風雪拂過的雪淵山,亦或是平靜沉寂的曉鏡湖畔。肅靜凜然的神色,與這滿殿的浮光躍金格格不入。
“承……小謝……”朱逸還是不自覺改了稱謂,他斟酌著用詞,謹慎道:“此次你立了大功,要朕……如何謝你才好?”
謝承昱凝視著龍椅上的那個人,眼神淡漠疏離,黑瞳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看不清深淵下的底色。
他淡淡道:“此番安京城曆經動亂,人心難免浮動,還望陛下勵精圖治,休養生息,恢複民生。”
“這……”朱逸沒想到,謝承昱和公孫頡說的話如出一轍,當即有些尷尬地道:
“這朕自然是知曉的。朕是問……你就沒有什麼,想要朕允諾你的嗎?一想到你幼年遭難,在外顛沛流離這麼多年,朕便覺得深深地痛心!更對不起曾為朕守住半壁江山的常越侯!小謝……你想要什麼?財富,權利,美人,朕都可以給你……就當是給朕一個機會,彌補你……”
“不必了……”謝承昱頗有些不耐煩,非晚還等著他回去。還有醉江樓上下,需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