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洛君桐。
洛君桐也沒有回避,繼續注視著那雙眼睛。
直到蜜色之中有笑意湧動,洛君桐知道,牧野答應了。
但她的目的遠不止於此。
牧野站在洛君桐身後,撩開了她厚重的劉海,緊接著倒吸一口冷氣。
“上帝啊,原來真的有這麼願意糟蹋自己的人。”
“說說吧小姐,到底是什麼類型的車禍能讓你像腦幹缺失一樣選擇了這種造型。”
“……可能是我腦子被狗吃了。”被那對狗男女吃了,嗯,沒毛病。
“我猜也是。”牧野雖然毒舌,但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利落地手起刀落,直接剪掉了洛君桐蓄了幾年的長發。
“你不適合長發,如果一定要,也得是卷發。”
“OKOK,我知道學生不能燙頭,所以給你變成披肩微卷和法式劉海了。”
“格子裙和白襯衫?天呐,我那八十歲高齡的奶奶跳廣場舞都不會這麼穿了。”
“等一下我來給你找件衣服,可快把這身辣眼睛的穿搭換掉吧。”
洛君桐一邊聽著牧野的碎碎念和毒舌,一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逐漸陌生起來。
是的,陌生。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久到她甚至都快忘了,她曾經這樣引人注目過。
鏡子裏的女孩和剛剛判若兩人,高挺的鼻梁、嫣紅的嘴唇,還有那雙沒有失去神采,靈動的雙眼。
這些稚嫩而美麗的五官,拚湊成了她記憶中那個曾經明媚的自己。
那個沒有失去自我的自己。
就在這一刻,洛君桐突然理解了牧野讓人瘋狂的原因。
他每一個作品為何能扣人心弦,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牧野什麼都不知道,可他的天賦和雙手會告訴他一切。
就像上輩子每一個失去本心在深淵中掙紮的人,都從牧野的作品裏獲得了救贖。
也包括當時沒有看透的洛君桐。
原來每一個被困囹圄的人,命運都會找人來訴說答案。
洛君桐在上輩子通過牧野救贖自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掙紮的答案。
當剪刀的聲音停止,狹小的空間裏有兩個人的呼吸在糾纏。
洛君桐能夠聽見牧野的呼吸,熱氣撒在她剛剛修剪過的發絲上,愈來愈重。
鏡子裏隻能看見牧野棱角分明的下顎,和他輕啟的薄唇。
洛君桐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的想法。
而她就是為此而來的。
她沒有動,牧野也沒有,這場無聲的博弈在後者的輕聲問詢中畫上了句號。
“親愛的小姐?”
“嗯,怎麼了?”
“我說過要給你換一件衣服,而現在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在樓上有一條禮服裙,我希望你能試一試。”
“如果論證了我的想法的話,我就把它送給你。”
洛君桐嘴角微微揚起了不易察覺的弧度,她求之不得,自然欣然應允。
“當然可以。”
……
木質的地板和洛君桐的硬底鞋交響,清脆的聲音宛如她的心跳。
她激動的心情在樓下不能表達,直至站在這裏,她才真正勾起了嘴角。
她果然沒猜錯。
麵前的房間全是淩亂的紙張和畫筆,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中,一條裙子尤為亮眼。
白色的麵料疊著輕紗,在裙擺處纏繞起舞,裹著碎鑽在一天中最後的陽光下散發著光芒。
洛君桐在見到這條裙子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是讓牧野一舉成名的作品,她在上輩子的采訪中聽到過,大概就是在這個時間段,牧野的處女作已經有了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