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風本來打算再待些日子去新疆,但看了看兩地的溫差,還是決定早去新疆避暑,幸好祖國幅員遼闊,在同一個季節裏可以去不同的地方感受不同的氣溫。
夜半的星空很美,院子裏暑氣也消下去一些,有風吹過,鄉村生活哪哪都好,就是蚊蟲太多,山裏的蚊子又格外大個、嘴毒,盈然身上被咬的那些疙瘩還沒消下去,倆人也不敢在院子裏久留。
可盈然真喜歡兩人在院子裏閑聊的時光啊。
沈如風回去拿了一把蚊香,電蚊香在戶外用處不大。將蚊香在兩人四處都點了,盈然又躺回到躺椅上,沈如風搬來馬紮,倆人手拉著手,那種心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16歲的時候,我在M國,深受三毛影響的小姨浪漫而灑脫,那時候心裏真羨慕小姨,可也明白,性格使然,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成為小姨那樣的人。”
盈然先開口。提起過去,蘇文君爽朗的笑聲好像就在盈然耳邊一樣。
“小姨很忙,總是不在家。後來我也習慣了,在那個陌生的國家裏,我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上學、放學,一個人吃飯、睡覺。那時候愛上了搖滾樂,因為內心裏有無處宣泄的憤懣,也有無盡的孤獨,每當搖滾樂響起來,家裏就像有很多好友一樣喧囂,披頭士、滾石、皇後,還有夜願,因為他們能表達自己的不滿,而我卻無法表達。”
沈如風眼神柔和,撥弄一下盈然被風吹亂的頭發,捏捏盈然的臉頰。
“那個星期三的下午,回家的時候我發現大門是開著的,心裏很開心小姨回來了。可當我進屋隻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她,她的波西米亞長裙,像一朵詭異的大麗花,妖嬈嫵媚卻再也無法盛開.......”
盈然竟然可以如此輕鬆的開口對沈如風說出心裏這塊傷疤。
蘇文君就這麼走了,一個簡單的入室搶劫,要了她的命,如此短暫又如此自由的一生。
沈如風將盈然抱在自己懷裏,盈然眼神空洞,傷心的過往誰也不願意提,可隻有願意提了才能徹底放下。
找到一個願意跟他說出自己心內傷痛的人,盈然心裏覺得特別知足。
“從那以後,我得了進食障礙,總是控製不住往自己嘴裏塞東西,然後又自責後悔,數次進過精神病院,幾次在死亡邊緣徘徊。那種生命的不可控感,很多次我都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了,真的,你懂這種感覺嗎?有好幾次我站在山巔之上隻想跳進那深淵裏。可是爸爸總說,盈然,想怎麼樣都可以,爸爸會一直陪著你,不要自責,不要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
盈然說到這,終究還是流下眼淚,也許,葉文淵的死替代了蘇文君的意外成為了盈然新的傷疤,她可以輕鬆說出蘇文君的意外,卻再也無法坦然接受葉文淵的去世。
“盈然,以後有我呢。”
沈如風目光堅定又柔情款款,他能感受到盈然甜美笑容後的憂鬱,人人都隻羨慕盈然什麼都不缺肆意而為的生活,可這背後,還是藏了跟多不幸。哪有人的人生是一直順意自在的呢。
怕嗎?好像不怕,隻是內心裏的難過更多,對自己的病,盈然已經坦然接受,就像身體裏有另一個自己,盈然想到的最好辦法是跟另外一個自己做朋友。
“沒事,寂藏師傅說的對,人生要學會放下……”
盈然閃著淚光的眼睛淒然一笑,是啊,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它會衝淡一切,也會治愈一切。
接下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夜空中劃過一顆流星,刹那美好,轉瞬即逝,倆人都不會再許願了。
“中學的時候,班裏轉來一個女同學,人很孤僻,就坐在最後一排。”
沈如風望著星空,緩緩開口。
“周五放學我騎車回來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圍著那個女生,有男有女,有人用腳踹她,女生低著頭也不說話,周圍人越發過分,我看不下去,把車一扔,跟那夥人打在一起,後來就驚動了警察,女生我沒打,但其中一個男生被我絆倒頭撞到了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