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生火燒烤,莫鏑將匕首借他切割。桑展一見這把鎏金匕首,讚不絕口。莫鏑瞧他喜歡,雖有心相贈,但自己全身隻有這一件念想之物,心中也著實割舍不下,暗想等太爺爺回來,我稟告過他,再送給桑展也就是了。片刻功夫,穀中已香氣彌漫。眾人聞到香味兒,齊往這邊兒看來,隻瞧得兩眼放光,饞涎欲滴。桑展一瞧,笑道:“這麼些小東西可怎麼打發呢?”將食物分作兩份,一份先交給莫鏑,又放聲道:“小子們就算了,丫頭們過來嚐口鮮吧。”眾小子登時氣沮,有的想說莫鏑豈不是個小子?一轉念想到在二叔眼裏,隻怕自己還不配給人提鞋呢,因此也便住口不提了。
莫鏑頗不好意思,問桑展道:“你吃什麼?”桑展道:“桑二本事大著呢,你吃就是了。”待給小丫頭分發完畢,高聲道:“小子們聽了,要吃螃蟹的,自己動手捉來,二叔給你們做。”登時十幾個少年湧了過來,央他告知捕蟹之法,他帶人又下水去了。莫鏑將螃蟹和黃鱔送給清朗,又叫來侯睿共享蛇肉,侯睿不敢,道:“我聽人說,蛇是地上的龍,吃了不太好的。”莫鏑笑道:“怕的什麼?天上的龍我也吃得!”桑展手藝頗精,他大快朵頤,才知會捉與會做果真是霄壤之別,其中距離不可以道裏計算,否則,若烹飪出於己手,就絕難有此美味。
一會兒幾個下水少年又捕了七八隻螃蟹,幾隻扇貝和四五條黃鱔,桑展架起篝火,幫他們烤製,那些沒有捕蟹捉魚的,趁機又多采一些野菜,眾人皆大歡喜。桑展見狀,放聲道:“伺候完你們這些小子,也該叫二叔樂上一樂吧,快過來跟我賭上一把。”眾人都笑:“正要贏你呢!”各自點算了所得,按先前規矩,紛紛上前交於他。侯睿幾個也各自分與莫鏑一些。桑展瞧見自己身前,野菜堆得像小山一般,笑得合不攏嘴。莫鏑所得雖較他的頗有不如,卻比所有少年又要多上好些。雖然歡喜,心中卻想終有一日我要超過他。
桑展變戲法似地,從口袋中摸出一隻破碗、三粒骰子來,他許久未用過正式的賭具,雖心急如焚,恨不能這就大殺四方,卻先不厭其煩將規則細說數遍,待眾人都已明白,又道:“做人要有人品,賭博要有賭品!賭品隻有八個字,買定離手,打死認栽!你們老叔有言在先,若誰輸了不認賬,又或者哭哭啼啼來求我,嘿嘿,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眾人見他說到後來聲色俱厲,無不一一凜遵。桑展“哈哈”大笑,將骰子往破碗裏一擲,隻聽得“當啷啷”一通響,眾少年早已按捺不住,爭先恐後上前與他廝殺起來,一時間,你剛唱罷我登場,鬧喳喳,攪得天地正氣換陰陽。隻見那輸輸贏贏,三粒骰子論成敗;得得失失,一隻破碗映世態。都隻道無欲則剛,誰肯效流水常西!空手難套狼,破碗能盛香,惟其利之所在,這才各展身手。隻不過,英雄心思靜、氣勢強,將骰子運轉如意。庸人紛紛擾擾,贏的喜,輸的急,氣餒的及早抽手,洶洶的窮追不舍。能舍之人固能保其不舍之物,不舍之人又難免將所愛盡給舍了。
其中一個少年輸得一幹二淨,不免懊悔落淚。桑展不由分說在他臀上踹了一腳,罵道:“老子最看不上你這種囊膪玩意兒,給我滾吧!”別人一瞧,再不敢觸他規矩,打落牙唯和血吞之。眾少年之中,唯有侯睿和陸方平氣量最豪,一上場便以全部所得相博,侯睿運氣不錯,擲了三個相同的點數,贏了桑展雙倍彩頭,又送一些給莫鏑,在眾人豔羨聲中先行走了。陸方平卻擲了個最小的點數,一言不發起身便走。桑展心想贏了看派頭,輸了看風度,這兩個小子做得倒足。這兩把他賭得酣暢淋漓,連呼痛快,興致一高,越賭越大,別人押一,他便押十,眾人得得失失,雖有不甘者,卻均覺過癮至極。
清婉原本盼莫鏑在眾人麵前大出風頭,眼見離去之人越來越多,他卻始終不動聲色,不禁暗暗著急。卻不知莫鏑正在苦思製勝之策,隻是想來想去,三粒骰子,四方造型,無論如何也不能運轉如意。想起太爺爺曾說“宇宙操乎手”,那骰子雖是“宇宙”內物事,操持之法卻偏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不由得心中迷惘。
日落時候,穀中已隻剩下桑展、莫鏑和清婉姐弟。桑展見莫鏑並不參與賭局,料想他多半是不感興趣,抓了一把野菜相贈,便要收起賭具。清婉見此,再矜持不住,問道:“二叔,你怎麼不跟我們賭?”桑展笑道:“咱們一家人,賭來賭去,還不是左手交右手嗎?”清婉道:“不能算的,難道光隻別人家有好漢子,我們家就沒麼?這可是小瞧人了。”清朗眼饞彩頭,隨聲附和:“就是!”清婉卻不領情,斥道:“誰叫你多嘴的?”桑展本以為她口中的好漢子,指的是弟弟清朗,這麼一聽,才知乃是莫鏑。不由暗笑,都說女生外向,這小丫頭還沒嫁人,卻已向著外人了。細細打量鏑婉二人,心中暗讚好一對金童玉女!又道:“小侄女這麼一說,二叔可就不敢推脫了。”向莫鏑問道:“怎麼樣呀,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