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鏑道:“太爺爺說我一殺人,就變成了壞人。壞人不喜歡好人,要麼殺了,要麼幹脆把好人變成壞人。我一旦變成了壞人,那就正好合了他們心願,哼,才不叫他們得意呢!”駱蘭又問:“那你,你怎麼報仇?”莫鏑道:“這就要看誰的壽命長了,把他們全給比下了,我也就報了仇了。”駱蘭喜道:“自然是你的壽命長了,誰也比不過你的!”莫鏑笑道:“那是,你還怕嗎?”駱蘭道:“不怕了。”見他仍望著自己,微微一怔,才知握著他的手,連忙鬆脫,臉色緋紅,眼波流動,漾著幾分羞澀、幾分歡喜。莫鏑道:“我的手叫你這麼一握,下午刮得傷口都不痛了。”
這句話他發自肺腑,並無說笑的意思。自褚雙過世後,再也沒有一雙手像這樣含握著他。清婉小手雖軟,卻不會有這般溫暖,葉瑤雙手雖暖,卻又沒有這般溫柔。這世上也唯有這雙手才叫他平安喜樂。駱蘭垂頭不語,莫鏑又問:“你今年多大啦?”駱蘭道:“十五。”莫鏑道:“我十二了,我叫你姐姐吧。”駱蘭先是一喜,又眉頭微蹙,卻不作答。莫鏑見狀便不再提了,駱蘭又問:“你剛才跟張旺玩些什麼?”似乎也不肯再提了。
莫鏑道:“沒什麼,我本來是羞辱他的,當時很開心,跟報仇一樣。可是現在想想,又覺沒什麼意思。”駱蘭問:“為什麼?”莫鏑道:“他是傻子,羞辱他自然沒趣了。不過害死我家人的,是他老子,我又想關他什麼事?不禁有些同情,他原先就這樣傻麼?”駱蘭道:“不是,他原先胖乎乎的,愛說愛笑,爹···他爹爹挺喜歡他的。後來才,才變成這樣的。”說著又啜泣起來,莫鏑笑著替她抹淚,道:“這是可憐別人了?你心腸真好!其實他挺好的,還說要跟我做朋友,我差點兒都答應了。”駱蘭問道:“那為什麼又差點兒沒答應呢?”
莫鏑不好意思搔著後腦勺,說道:“我教他自己罵自己,朋友間是,是不能這樣的。等我再教他個不罵的法子,到時才能做朋友。也許等我替家人做好藥了,我會再想個法子治好他的瘋病呢。你說好不好,姐姐?”駱蘭道:“好呀。”莫鏑“嘻嘻”笑道:“我叫你姐姐,你說好呀,可不許反悔!”
駱蘭一愣,才會過意來,麵上似喜似憂,又透著幾分少女的羞態。心中想了幾想,道:“我不反悔,隻要你不後悔就行。”麵上神情溫婉堅定,倒似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一般。莫鏑笑道:“我才不後悔呢!姐姐,我左手也痛。”駱蘭道:“我不會治傷呀。”瞧他將手放進自己手裏,才明白是叫自己握著,輕輕一笑,將他手拉進懷裏。莫鏑心想姐姐雖然比娘有些不如,卻也差不多了,我心裏想著想著,娘也就回來了。
駱蘭性子極是溫柔,不待莫鏑撤手,便一直握著他手。他隻覺渾身舒泰,心中一鬆,漸漸的困意上來,便想睡覺。駱蘭道:“咱們回家吧。”莫鏑問道:“你不喜歡跟我一起麼?”駱蘭忙道:“不是,我怕,怕你家人擔心。”莫鏑一驚,才想起出來不知多久了,忙打起精神,道:“我先送你回家,也好認認家門。”駱蘭臉色一紅,道:“你別,別去我家,好嗎?”莫鏑問:“那我以後怎麼找你?”駱蘭道:“白天···白天或許見得著,晚上你要想見我,就在這兒。”指著一株合huan樹,道:“畫上一道,我就知道了,咱們還在這裏見。”莫鏑道:“我隻怕你瞧不見。”駱蘭道:“不會的,我天天都會來看的。”莫鏑問:“天天?”
她輕輕點了點頭,莫鏑知她這一點頭,便是刮風下雨定也要天天來看,心中感動,道:“你待我真好。”駱蘭微微側頭,將臉對著一旁。莫鏑將她兩手一握,道:“姐姐,我先走了。”駱蘭道:“你···你別告訴人,說咱們認識,白天裏見了,也都裝作不認識,好不好?”莫鏑剛要問為什麼,想起自己隨口開個玩笑,清婉便去毀人衣服,若知道了駱蘭,還不知道怎樣鬧呢!道:“你要不喜歡,我當然聽你的話了。吩咐就是,不用問的,好姐姐!”“好姐姐”三字入耳,駱蘭又羞又喜,不敢看他,道:“你去吧。”
他這才飛步離開,走得老遠,回頭一瞧,駱蘭仍站在那裏,側著身子也不知是不是看自己。他來到劉家門前,又自踟躕,終於硬著頭皮跨進門去。但見得各屋燈火已滅,心中大喜,躡手躡腳向臥室中走去。忽聽一聲咳嗽,又聽“哧啦”一聲,正堂亮起了燈光。他抬眼望去,隻見劉克用夫婦端坐在太師椅上。劉克用滿麵怒色,葉瑤卻是一臉關懷之意。他見無可逃避,極不情願邁進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