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一口氣,跑到村裏的屠戶家。
屠戶也姓陳,叫陳白活,和陳瀾年紀相仿,家裏窮,也沒娶上媳婦兒。
平日裏種幾畝地,沒事時,村裏誰家殺豬都找他。
陳白活不光殺豬,也殺牛羊驢,換種說法,就是除了人啥都殺,前些年日子好過那會,過年時,有的人家不敢殺大鵝,也找他。
他不收費,幫人幹完活後,給他一塊肉就行,肉塊大小,隨便人家賞。
有一次,給村裏的一戶小摳人家殺豬,殺完隻給了他拳頭大小的一塊肥油。
陳白活把那塊肥油用殺豬刀尖兒一挑,舉著就走,到家直接扔給看門的黑狗了。
第二年,那戶人家找他殺豬,他還去,不拒絕,從這一點看,倒是很敬業。
這幾年連著荒年,別說豬了,陳白活連隻雞都沒殺過,怕他的刀生鏽,隻能時常拿出來磨一磨,看一看,歎幾聲,再收起來。
陳瀾跑進來時,陳白活坐在矮凳上剛磨完刀,還沒收起來呢,刀尖對外,正單眼瞄刀鋒利不利,樣子有點像瞄準。
看著鋥亮一把刀對著自己,陳瀾嚇得一哆嗦,愣在門口,來這幹啥都忘了。
再加上她老婆被騾子踢,他連驚嚇帶奔跑,此刻麵對這把一尺多長的殺豬刀,頓時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成了和陳白活麵對麵坐著。
“陳瀾,看你那熊樣!你怕個吊呀,我磨刀又不是要殺你。說吧,你來我家幹啥?”
陳瀾這才緩過來那口氣,顫抖著說:“我來找你去我家殺騾子。”
“你家騾子要殺掉?你爹養了那麼多年,讓你殺嗎?”
“我爹骨頭被騾子踢斷了。”
“你爹骨頭被騾子踢斷了,你想殺騾子給你爹解恨?那你老婆讓殺嗎?”
“我老婆的骨頭也被騾子踢斷了。”
“你家人咋都被騾子踢了?你為了這個想殺騾子?”
“不全是為了那個,騾子腿也斷了。”
陳白活都聽迷糊了,手裏的殺豬刀在手指上轉了兩圈,表示他的憤怒。
等重新握住刀柄,陳白活怒氣稍微消了些:
“陳瀾,你他媽的連一句話都說不明白,趕緊的,把事情經過講一遍,不然我讓你出不去這個屋,你看好了,我這把刀剛磨完,快著呢。”
陳瀾知道陳白活是嚇唬他,額頭還是見汗了。
這回一緊張,口齒反倒伶俐了,“噠噠噠”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陳白活一聽樂了:“哎呀陳瀾,沒看出來呀,你比我還狠呢。走吧,殺騾子去。”
陳白活說完,起身就走。
“白活大哥,你拉我一把呀!”
陳白活伸手把陳瀾拉起來,嘴裏數落著:“你瞧瞧你這熊樣,一把刀就把你嚇得站不起來了。
哎我真奇怪了,當初你成親,你老婆脫了褲子,把沒把你嚇不行了?你快給哥哥說說,讓哥哥解解悶子。”
陳瀾也不吱聲,隻在心裏罵陳白活的八輩祖宗。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陳白活家出來,直奔陳瀾家。
騾子兩條後腿都斷了,就算不被韁繩拴著,也跑不了。它臥在地上,腦袋被迫仰著,一聲接一聲悲鳴。
陳白活進去沒一會,騾子的悲鳴聲就停止了,接著一盆黑紅的血端了出來——
陳白活把死去的騾子從棚子裏拖出來,看著陳瀾說:“晚上太冷,你先在院裏點一堆火,我給騾子扒皮,卸肉。
你敲著鑼去村裏走一圈,吆喝吆喝。如果你想整個騾子都留著吃,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