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眸光裏盛著幾分平日不多見的痛楚,聲音很低,“每一個當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們能走正路。
就算貧窮,也不能偷東西,況且,是從家裏偷東西往外拿,恥辱上又覆蓋了一層冷酷無情。
立文這樣做,他把家裏所有人,都當成了傻子,下手後,他和小悠兩個,也變成了賊。
他們虧了心,也虧了德行。
不過是一筐加一袋子的土豆,吳家接受了,由此可見,吳家大人的人品也不行。
娘問你這件事,目的不是想去質問立文和小悠,而是要從今往後,加點他們的小心。
如果可能,還是希望把他們引導到正路上來。如果沒可能,也絕對不會姑息這種可恥的行為。”
林淑華被震驚了,婆婆連立文和小悠拿了什麼,拿了多少都知道,婆婆從哪裏聽到的信呢?
她還以為,除了她,再沒有人知道這事呢,昨天一整天,弄得她的心理壓力非常大。
晚上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都沒對夏立弦說,她想用她的守口如瓶,給立文和小悠最後的臉麵。
轉念一想,難道是立文和小悠離開時,恰好被婆婆看見了?以婆婆的性格,看見了不說,根本不可能啊。
孫氏歎息一聲,“淑華,娘心裏明鏡似的,你不想說出來,是怕引發家庭矛盾,怕每天和小悠立文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
你這樣有良心的人,都會這樣想問題。沒有良心的人,就隻考慮自己,沒有這些顧慮了。
這個家,是咱們的家,每個人都應該愛護不是?你既然看見了,就應該告訴娘。
娘脾氣再不好,也不至於就去問了他們,不至於把你裝裏麵,讓你不好做人。”
孫氏話落,屋裏出現短暫的安靜。
林淑華慢慢抬起頭,陽光從窗口打進來,一點都不透亮。
隔著一層挺厚的窗戶紙,不可能透亮的。就像有些話,不說藏在心裏,心情就不透亮了。
那個瞬間,她下決心,說出來。
林淑華轉過頭來,看著婆婆,聲音很輕,卻相當清晰:“娘,你是怎麼知道的?”
孫氏正色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孫氏沒有說,是陳實告訴她的。
林淑華眸色很堅定了:“娘,昨天我確實看見了。
立文和小悠拿了一筐外加一袋子土豆,張急忙慌地裝上推車,扔上一個被子蓋住就走了。
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感覺不太可能是你同意的,不然就不用那麼慌張。
我試著從立文的角度想,可能他覺得,陪小悠回門,別空著手。
要是向你要,他沒這個膽子,你也不可能給那麼多。拿少了,他又覺得沒麵子。
所以,趁你不在家,幹脆他們兩個人拿些就完了。
正是想了這些,我才一直猶豫,他倆年輕,要不要假裝沒看見,就這樣過去算了?”
“年輕?年輕就可以從家裏往外偷東西?三歲看老啊。”
孫氏盤膝坐在炕上,頭微微抵著,眼眸盯在虛無處,說完那句話後,半天都沒動,能看見有灰塵掛在她的睫毛上。
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特別清晰。
她像一個雕像,一個心碎的母親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