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山盟沒在這裏留人,但阿芝也不敢大意,她是從冷宮裏逃出來的,是犯了皇家大忌,是死罪。
一旦楚左在這裏留人呢?
阿芝大氣都不敢喘,又觀察了好半天,確定這裏真沒人後,她才站起身子,慢慢走進屋裏。
這裏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就算摸黑,她也撞不到牆,知道什麼東西放在哪裏。
摸到桌子,拉開抽屜,把裏麵的火絨火石拿出來,把蠟燭點上。
光暈在冰冷的屋裏散開,環顧了一下熟悉的環境。
想到離開那天,她滿懷憧憬地去翠山盟時,還是個懷春少女,歸來時已經殘花敗柳,麵目全非。
阿芝站在那裏,泣淚長流,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萌生了結束生命的念頭。
好一會,阿芝才勉強控製住情緒,抬手擦了幾下臉上的淚,她走出去,把躺在院牆邊的木梯子搬進屋。
踩著梯子上去,阿芝的手在房梁頂上狹小的縫隙裏摸來摸去。
半天,她摸出一個油紙包,裏麵包著的是她爹一輩子攢下的家底。
當年她爹臨終前告訴她,這裏放了些銀票,你輕易不要動。以後,一旦有萬不得已的時候,再拿出來救急。
阿芝把油紙包揣進懷裏,又摸了幾下,從裏麵掏出一柄匕首。
自從被打進冷宮,她的長劍就不知所蹤。
現在,總算有了防身東西了,盡管不如長劍趁手,也總比沒有強。
有了銀票和匕首,阿芝的心比以前安穩了些。
她知道,就算楚左和莫洛離都沒在她的家留人,這裏也不能久留。
她把蠟燭吹滅,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又把火絨火石放在懷裏,包袱,從房裏走出去。
翻過院牆,借著月光,阿芝摸了摸大門上的鎖頭,開鎖頭的鑰匙,她去翠山盟時還帶在身上。
跟了楚左後,幾番顛沛流離,鑰匙丟了,丟在哪裏,她一點都不記得。
阿芝站在院外,留戀地看了半天她曾經的家,才一咬牙,轉身離去。
趁著城門還未關,阿芝出了城。
她一口氣走了十幾裏,來到郊外的一處山坡,這裏埋著她爹娘。
她跪在墳前,哭得肝腸寸斷,這一刻她明白了,隻有爹娘的愛,才是永恒不變的。
當晚,阿芝沒有離去,在爹娘的墳中間,躺了下來。
她多麼希望,就這樣一直睡下去,明早太陽升起,她的眼睛也不會再睜開。
她想一家三口團聚。
天蒙蒙亮時,她被凍醒了,坐了一會,對著爹娘的墳磕了幾個頭,她才離開。
阿芝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殘生,她的身影,在五月的清晨裏,往山下走去。
兩天後,阿芝來到一個陌生的小鎮,她在路邊小攤上買吃的,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翠花,晌午了,你吃點啥?”
翠花?
阿芝全身一哆嗦,哪個翠花,是被自己毀了麵容的翠花嗎?她不敢猛回頭,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阿芝慢慢轉身,就看見了陳掌櫃和翠花,兩個人剛從馬背上下來,看起來是要找地方吃飯。
當日,翠花的臉被她用劍尖劃得血肉翻飛,但奇怪的是,此刻翠花臉上一點傷疤都沒有,就像沒受過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