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陽下,他身形修長,一身堅毅沉冷之氣,寒風過掠起他的袍子。
那一瞬間,她方成才發現那個她以為任性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青年,一身傲骨,卻從未改變。
她恍惚間似看見他的父親——蔣大將軍領著百餘口人於菜市口被斬首的時候,戰甲未卸,那七尺男兒淩然向天厲聲大笑:“我蔣家人匡助國主,開國至今數百年皆為忠良,奸佞當道,蒙蔽聖聽,從來都寧願站著死,絕不跪著生,以死諫天,蒼天有眼,二十年後奸佞必亡,哈哈哈哈!”
蔣家百餘口人,十五以上不管男女老幼齊齊站起,不管那些官兵如何按壓,都沒有人跪下,最後全部都站著被大刀一個個生生砍下頭顱,血濺三尺。
悲慘而壯烈。
周圍所有的百姓皆齊齊跪地,以首叩地,恭送忠烈滿門西去,淒厲嗚咽之聲不絕於耳。
“那時候,我便決定,一定要將你救下,想了法子從杜家將你弄出來。”她輕聲道。
他錯愕:“但當初明明是我……”
“是你在監獄裏想法子引起我的注意?”她微微一笑。
秋葉白問:“那時候你總想著自裁,但你可還記得那牢裏跟你說過一句話的老獄卒?”
“我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唯一骨血,隻有活下去,才能除奸報仇。”他喃喃自語,忽然眸子一亮,怔然地看著她:“是你讓他這麼告訴我的?”
就是因為那句話,他糾結痛苦了許久,才決定要苟且偷生,雖然後來賣笑的日子讓他曾無比後悔做下的這個決定。
看著他錯愕的眼神,她輕歎:“你這孩子果然流著大將軍的血,一直都那麼性烈。”
她一時間的惻忍之心,換一脈忠良骨血,磋磨他,不過是希望他能認清楚現實。
“葉白……”天棋看著她,眼底一片波瀾洶湧,仿佛激動有淚,又仿佛想要說什麼,最終滿腹的話語,卻在看見她無名指上那一個奇特的指環,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隻是沒想到你始終還是這麼任性。”她看著那怔然的青年,搖了搖頭,恢複了平靜的模樣:“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若我對你有一分不忍心,你的危險便會多三分。”
“天麟不悔!”天棋看著她一笑,隨後颯然轉身而去,淡淡道:“有多狠,便使出來罷,四少。”
聽著他換了稱呼,她眼底眸光微動,輕歎了一聲,唇角浮現出讚賞的笑。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她的小天棋,從來都是傲骨錚錚。
“在笑什麼,白?”身後忽然傳來男子溫和的聲音。
她一頓,轉過頭看向來人,見元澤不知何時已經起來,站在屏風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便幾步過去,扶住他,略一遲疑:“阿澤……”
他的眸子雖然是銀色的,但是這個時候,她確實有點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元澤還是阿初,或者是……百裏初澤。
他看著她,溫和地一笑:“貧僧無事,白還是叫貧僧阿澤好了,或者初澤都隨你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