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梁代齊(二)(1 / 2)

和大多數開國君主一樣,剛做上帝位的蕭衍很想有所作為,於是乎,廢舊布新,奮發圖強的運動轟轟烈烈地開展了,隨即大封群臣,為自己打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知己好友沈約、範雲等人分別受封為從二品尚書仆射和正三品吏部尚書。

建康在新舊王朝的更替中很快便適應下來,街道幹淨,商賈雲集,人來客往,半年前的建康城裏的血戰早已被人們忘在腦後了,成王敗寇,天經地義,誰有空為前朝的昏君哀悼,還不如多花些心思來討好新的主子。

建康西門此時一隊車駕緩緩駛入,左右還有一隊梁軍護送,前後呼喝,好不威風,城門後的百姓這些天已經見得多了,不用說,定是哪位新晉高官家眷進城了。

最後一輛馬車的一簾被輕輕挑起,俊秀的麵龐露出一角,眉角微翹,白皙的臉蛋還擦上了吳郡新產的淡香胭脂,紅唇好似滲出血來,不明就裏的人乍看還以為是哪家的閨閣小姐。這隊車駕正是大梁開國功臣尚書仆射沈約的家眷,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沈約的三個兒子都有所封賞,長子沈明,字相玄,今年二十有四,其文采頗有其父之風,自幼聰明伶俐便為蕭衍所喜,此次被封為中書侍郎正四品,隸屬於中書省。次子沈勤,字景明,今年二十有一,對禮儀奠祀有所研究,被封為太常丞從四品,隸屬太常。三子沈翎,字世安,今年剛有一十六歲,與前兩位兄長孑然不同,兩位兄長行事沉著,知書識禮,沈翎卻是自幼不喜好讀書,整天與雍州那幫浪蕩子胡混在一起,沈約引以為傲的書香世家卻因出了這麼一個不肖子而常常大發雷霆,而且最讓沈約大為光火的是這個小兒子喜好擦脂抹粉,秀發描眉,作女兒裝扮,但沈翎的這一不良嗜好卻是他成為雍州城裏的公眾人物,沈翎小時候就是粉雕玉琢般的可愛,年齡越大越漂亮,在他十二、三歲時不知哪來的興頭,整天研究如何裝扮,加上三歲時母親便去世了,兩位兄長年齡也比他大了許多,和他不是很親密,所以行事也沒個人引導,再加上身邊的侍女的慫恿,便走上了這“歧途”。當沈約得知自己的兒子有這怪癖時,火氣之下家法伺候,把他身邊服侍的人換成男仆,沈約還常常把小兒子叫到身邊查看他頭沒有違禁,但是這樣也改不了沈翎已經養成的毛病,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倒是越做越來勁,他的擦脂描眉的手法已經出神入化,就算檢查他老爹也看不出個究竟,畢竟沈約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去鑽研這麼婦道人家的玩意,沈翎自創的三筆描眉法在雍州早已是街知巷聞了,那些世族貴婦小姐們常常來沈約府上把這小公子領到家裏去請教,沈翎修整描過的眉毛,不僅眉型勻稱,有漂亮的眉峰,而且根據每個人眉形的不同描出的眉更添色彩,當時世族大家間流轉著這樣的嬉戲之言“嫁女當嫁畫眉郎”。

沈約文采風liu,乃是大齊文壇有數的人物,小兒子沈翎另類的名聲倒是替老爹沈約增了不少色彩,沈翎常往豪門大族家裏跑,一來二去大家就都相熟了,所以沈家在門閥士族裏的關係大多都是靠著沈翎去聯絡溝通的,漸漸地也默許了沈翎的打扮,這一年沈翎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上門提親的雖不至於從城東排到城西,可也踩踏過兩次門檻,但都被沈約婉言回絕了,在他看來,沈家的兒子必定要飽讀詩書,像沈翎這樣靠臉皮見人的貨色實在太丟沈家的臉麵,提親的人都是衝著沈翎的俊俏模樣和“畫眉郎”的名聲來的,而且這年沈約作為蕭衍的主要謀士,無時不在為蕭衍的大業出謀劃策,哪還有空理會沈翎的婚事,所以沈翎的婚事就這麼耽擱下來了,孰不知多少待字閨閣的女兒家望穿秋水。

沈翎放下布簾,悶地倒在軟塌上,長歎一聲,閉上眼睛,睫毛上熒熒閃亮,馬車內的小廝並不理會主子,兀自往著外麵,捧著雍州特產的幹果大嚼特嚼。沈翎隨手打上小廝的背脊,小廝不耐煩地掙開,道:“吵什麼吵,別打擾老子看美女。”哪個大戶人家裏都不可能有這麼囂張的小廝,這就該叫做惡奴,但沈翎卻並不以為意。

“我有點相信你說的話了,”沈翎仍眯著眼,雍懶地道。

小廝哼了一聲,向車外吐了一顆核,“什麼叫有點相信,老子早就說過,你個死娘娘腔不信,啊呸,”小廝又向外吐了口痰。

沈翎抿嘴一笑,他卻不知道他這一笑曾迷上了多少姑娘,說起這個小廝,來路就有些怪異了,他是沈翎在一年前從街上揀回來的,說起來是有些離奇了,憑什麼一個街頭揀回來的乞丐能當上畫眉公子的隨身侍從呢?這個侍從帶回來時有些瘋言瘋語的,老是神秘兮兮地對沈翎說自己是從後世來的,沈翎並不以為意,當他腦子有問題,瘋子小廝常對他說什麼後世奇奇怪怪的東西,什麼能自己行駛的馬車,能載人上天的飛鳥,沈翎剛開始覺得他挺有意思,便將他留在身邊。但是瘋子小廝後來說大齊很快就要改朝換代了,而且將替代他的人就是父親的好友,雍州刺史蕭衍。蕭衍是沈翎打小就認識的,與他的父親沈約互為知己,常來他家作客,但是蕭衍橫看豎看都不像反賊,就再三警告小廝以後不準胡言亂語,這等叛逆之言足以禍及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