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維大驚失色:“我爹不日便要登基,你膽敢口出狂言,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姚靈時自顧自攏了衣袍,將折扇收起放置一邊,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淡然道:
“你若要殺我,還來尋我做什麼?我來找你,是為了跟你談一筆生意。”
沐沅識趣了替二位斟了酒,乖乖的跪坐一旁,替姚靈時布著酒菜。
薛維暗罵自己糊塗,姚靈時無兵無將,自己卻統領費縣三軍,要了他的命,不過須臾。
遂有了些底氣,冷哼一聲:
“蟠陽局勢已定,如今你已成了亂黨,有什麼資格跟我談生意。”
“姚靈時抿了一口清酒,酒香濃鬱:
“憑我姚氏滿門,通力支持你做新帝。”
薛維心下一震,麵上不顯,隻冷淡道:
“你既來有心要與我做生意,又避而不見,是何道理?”
“我在等。”姚靈時頓了頓,輕飄飄的答道:
“我在等薛傅兩家,達成協議。”
虞城早已傳來了消息,父親要新娶一房嬌妻美眷。
薛維心中有數,但還是問道:“父親要與太後合作什麼?”
姚靈時淡淡道:
“三司六部的政要,多是太後母族之人,國庫之下還有小國庫,朝廷之下還有小朝廷,盡數由太後掌控,如此厚利,薛允怎會放過?”
他去向太後求援,要了太後的玉章,是因為賣了周玄這個殷周血脈的好處。
允諾皇帝雖換,太後仍是大殷地位最至高無上的人。
薛允既同樣要拉攏三司六部,當務之急就是允諾太後同樣的條件,而放棄一些自己的利益。
太後與他都做得生意,更不會拒絕與薛允這個勝利者再談一次生意。
薛維就是再蠢笨,也知道其中關鍵了。
什麼嬌妻美眷,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姻。
他急急道:“你是說,我爹許了她傅氏皇後之位,她才願意將國庫政要,悉數奉出。”
姚靈時粲然一笑:“不止,還有太子之位。”
薛維大驚,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心中愈發冰冷。
他太了解他的父親了,殷周基業被傅氏外戚牢牢把控三十餘年。
國庫之下,又有小國庫,還是民眾納稅的主要組成部分。
這筆金錢,足以吸引他的父親將太子之位拱手送出。
姚靈時語氣平和,繼續道:
“姻親這一招,無論何時,永遠都是最有效的,隻是太後定然不肯將她的侄女嫁給你。”
“薛允年過不惑,正值壯年,她要的是唾手可得的權勢。”
太後已年過五旬,等不起了。
太後獻出了安陽郡主,這個傅氏族中最為美貌尊貴的嫡女。
當她與新帝之間,又有了血脈相連的子嗣。
這個太子之位,又怎會輪得到薛維這樣一個毫無母族助力的庶子。
三十年前,太後成為了後宮最後的勝利者。
她撫養了早年喪母的元貞帝,掃清了一切障礙,使之順利稱帝。
後又攪弄後宮,使元貞帝繼位二十年來,除了從旁室過繼的十歲孩童外,再無子嗣。
她本要扶持自己的親侄傅齡登基,卻被姚靈時兩軍之中一箭射殺。
絕了傅氏一脈登基的可能。
以太後的雷霆手段,若有了傅氏血脈出身的孩子。
怕是,讓薛維做富貴閑散的王爺都難。
薛維咬緊牙關,他帶來的消息震得他渾身一悸。
姚靈時隻是在微笑,但他卻覺得周身被一股凜冽的涼意環繞。
他不得不承認,姚靈時所說的一切正在慢慢變成現實。
他的父親雄心壯誌,早就想要一統天下。
而支撐他稱霸天下的軍備武器,無論何時,都要源源不斷的投入金錢進去。
相比天下,他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舍棄的庶子。
“你讓我反了自己的父親?”
“若我記得不錯,你的母親,隻是個繡娘出身的小戶。”
薛維咬咬牙:“是又如何?”
姚靈時冷哼道:
“傅太後掌權期間,莫說是先帝子嗣艱難,連她的兒子,元貞帝的後宮也是一無所出。”
“你當真以為,他們難以繁衍子嗣,隻是自己太過無能?”
薛維聞言,霎時冷汗直流。
薛維跪坐在二樓的雅間,用袖袍擦了擦麵上冷汗,又給姚靈時添了酒:
“我如何信你真心扶持我?”
姚靈時麵露難色,悵然道:
“是誰當皇帝,對我姚氏一門來說,都無所謂,隻唯獨不能是薛允。”
薛維問道:“為何?”
姚靈時望向窗外,寒風呼嘯,又下起了雪,漫天都是泠泠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