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玉總歸是個有恩必報之人。

若不是得他二人相救,她此刻已成了江中亡魂。

雪山之中不好行走,男人抱著她生生走了一日一夜,定是十分辛苦。

她理應要回報,也實在是做不到視若無睹,就此離去。

她滿臉堆著笑,向赤服公子拱手道:

“公子要去豫州,正好我也要去豫州,不如一路同行,我還能替公子搬卸貨物,洗衣做飯,以還報公子的大恩。”

那赤服的少年低著眸子,似乎若有所思,良久,又將目光投向了首領。

見首領仍然不語,隻低著頭,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隻得故意板起臉,蹙著眉道:

“救人一命,千千萬萬的百姓若看見了,都會去做的,這算不得什麼,隻是,少主沒有開口,我也不好……”

晚玉舒展眉頭,朗聲笑了笑:“好。”

她調轉了身子,小跑著往前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商隊要再次在雪山之中紮營。

那商隊的首領正撥開了一道深及腳踝的厚雪,深深的將帳篷的鉚釘,插進了雪地之中。

她湊了過去,一雙幽靜的碧眸凝視著他。

但天色幽暗,風雪又凜冽。

她疑心自己起了燒,神情有些恍惚,雙腿打著擺子,綿軟著,要栽倒雪地上去。

她暈倒前,看到那具青玉麵具中。

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閃過了一絲擔憂,朝她疾奔了過來,打橫抱起,進了剛剛固定住的窄小帳篷。

她精疲力盡,頭腦昏沉,嚶嚀了一聲,就沉沉睡去。

綿延無邊的雪山寒風呼嘯,撲打著本就窄小的帳篷。

她腦子一團漿糊,滿是朦朧混沌。

在風聲中,在大雪紛飛中,她疑心自己回到了虞城外的山洞。

她再睜開眼時,周邊凜冽的呼嘯聲已經消失了。

帳篷內燃起了昏黃的油燈。

那個救了她,又抱著她走了一日一夜的男子,此時被溫暖的燭火側籠著。

她就著燭火,靜靜的看著他,端詳著他。

覺得此時的他,好像減了些血腥殺伐之氣,多了一絲柔和。

晚玉用指腹在那人的袍角上微微摩擦著,輕柔得像一抹雲,眼波顫顫:

“我快死了。”

那人震了震,回過頭去,青玉麵具中的那雙原本冷厲的眸子掠過一絲無奈:

“你不會死。”

晚玉眼含悲戚,帶著泣音:

“如果……我是說如果……以我現在的身子……沒了公子,雪山之中,我撐不過兩日。”

哭哭啼啼,嬌氣懦弱。

那男人眉頭輕輕擰起,道:

“你是南方人,又並未辦過身份文牒,豫州太危險了,你會被豫州監察司當成刺密的探子。”

晚玉拽住了他的袍角,微微有些吃驚:

“你如何知道我並無身份文牒?”

他薄唇微啟,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搜過。”

晚玉無語凝噎。

半晌,她抬起雙眸,一雙沉靜深邃的碧瞳裏充滿堅毅:

“公子是南方來的商人,兩地交戰,想來豫州之行也都困難重重,豫州更是魚龍混雜,我願為公子所用,護衛公子周全。”

她輕輕眨著眼睛,閃著希冀的光芒。

他們紮營的地方是在一處幽冷綿長的雪山深穀,兩麵都是高聳入雲的陡峭山峰。

天降厚雪,積雪覆蓋了綿延又空茫的左右兩側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