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裴淵提著一隻火把,進了慶祥宮,不進內殿,隻在殿外呼喊:

“溫氏叛黨進蟠陽了。”

終於到了。

姚靈時冷哼一聲,將晚玉放回寬闊的床榻上,闊步要退出正殿時,低低的說了一句:

“娘娘定然知道,我為何打暈她。”

他的聲音雖低,語氣冰冷卻又蘊含著萬分威嚴。

傅蘊之神色平靜,打斷了他的話:

“你去吧,她是雪臣的徒兒,我還能如何呢?”

南潯數百親衛,已列陣完畢。

姚靈時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替晚玉裹上,嘴角微微揚起,話卻是對著別人說的:

“留百人將慶祥宮圍起來,照顧好夫人。”

做完這一切,他迎著逐漸暗沉下去的夜色,策馬出了宮。

正如他所預計的那般。

溫如淩同樣將自己的人手打進了南潯的軍隊之中,他們攻進皇宮後。

溫如淩的五百鐵甲軍,穿著南潯騎兵的黑色甲胄,大搖大擺的從正麵踏開了蟠陽東城門。

數萬身著南潯甲胄的虞城兵將,冒著被亂箭穿心的危險,直入蟠陽。

城門一開,南潯的軍士們紛紛麵麵相覷。

又一時無法判斷他們是敵是友,隻好報之裴淵。

裴淵神情仍是沉重的。

這個堅韌的女子,不會因為勝利唾手可得,而對一切的危機視若無睹。

她策馬跟在姚靈時身後,斟酌了半晌,還是問道:

“這一招可謂毒辣,若是分不清敵我,便有可能誤傷無辜將士們。”

她仰頭看著稀疏的流雲,又問道:

“不如,傳令下去,南潯將士們手腕都須係上一疊紅帛,以區分敵我。”

姚靈時執著韁繩,馭馬進了長武大街。

被初春冷厲的風兒,吹散了他的一縷鬢發,他捂著唇,咳嗽了好一會兒,說道:

“若是,溫如淩東施效顰呢。”

裴淵有些懊惱,她停了馬:

“溫氏已進了城,就必定會有所動作,現在宮中已被我們圍的水泄不通,他唯一能贏的籌碼,就是蟠陽的百姓。”

即便南潯的將士們攻進蟠陽,她三令五申,不允侵擾百姓,不允搶掠商戶。

但這是一場無人能夠預料的兵亂。

即便姚靈時打著撥亂反正的正義旗號,但百姓並不知道。

他們隻會認為是哪裏的叛軍打了進來。

即便不殺、不搶、不怒,對戰亂的惶恐心理,也深深刻進了百姓的骨血裏。

因此,蟠陽很快就亂了。

百姓四處奔逃,紛紛堵塞在長街上。

他們被拚命逃竄的百姓堵住了去路,身後的親衛不停在勸導著,意圖疏散百姓。

但人實在是太多了,人人互相推搡,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嚎了一嗓子:

“南胤的郡主早已投靠了北邊的樊如是,這次打回來,要學樊賊,屠盡蟠陽百姓!”

本就推搡的百姓一聽此言,更加驚慌,紛紛掉頭往另一側湧去。

撞到了幾個意圖指揮交通,疏散百姓的南潯將士。

一眨眼,無辜的將士已被埋進了人山人海中。

裴淵下了馬,飛躍上一道凸出來的站台,鏗鏘有力道:

“溫氏叛賊混入城中了,若是不想死,都給我抱頭蹲下,誰再動,小心被溫賊打死。”

百姓們本就驚慌失措,又一時不慎,踩死了幾個軍爺,更是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