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走向皇宮的栗青絲毫不見剛才的浪蕩模樣。
一身玄色刺繡官服熨帖的穿在身上,神色平淡,不悲不喜,眼眸中沒有任何溫度。
一路走來肆意接受著宮人的問好聲,全然沒有任何反應,隻那平日裏就比男子要鮮亮的唇色,此刻更是奪目耀眼。
“臣,栗青,拜見皇上。”一句問好,不卑不亢,惹得皇上好不滿意。
皇上趙祥最喜歡的,便是栗青這副模樣,權利也好,財寶也罷,萬般事物不上心,
他需要的,正是這樣一條沒有感情的狗。
“栗青啊,朕前些日子派你辦的事,這是沒有給朕辦妥帖啊。”趙祥看著手上東廠的情報,並不滿意。
栗青聞言,鎮定的回答道:“請皇上明察,太子一事,乃臣親自查辦,不會有半分紕漏。”
趙祥顯然不滿意,冷哼一聲,將情報一甩,“朕就不相信,他太子就這點能耐。”
甩在栗青麵前的,正是前些日子皇上派栗青查的太子一脈的全部信息。
栗青徐徐撿起麵前的折子,掩去眼中的厲色,說道:“陛下明鑒,太子於朝中,可施展的地方,並不多。”
“東廠、錦衣衛包括京都禁軍,隻聽陛下詔令,定王一脈,母族貴為當今皇後,其舅掌管兵部,吏部尚書李逸洵為定王所用,普天皆知。”
“而太子一脈,母族傅氏沒落,除太子太傅陳中正,其舅傅聞楊任大理寺卿外,並無他人可用。”
“若說朝中隻一人站位不明,便是榮首輔,但榮首輔早些年便已放出話,誰要私下尋他,他定與其對立,是以,這些年一直無人打擾,而我朝主要兵力,集中西北,鎮北將軍衛衝,乃是衛貴妃胞弟,聽陛下調令。”
栗青緩緩捋清這些關係,似是全然沒有看到皇上越來越緊蹙的眉頭,繼續說道:“太子已是無計可施,陛下盡可放心,定王府一應吃穿用度,皆為太子製事,如今,隻差一個正經名頭。”
盡管趙祥有立二皇子趙澈的心,但說到底,人到中年,還是存著那點可憐的親情。
“太子……就如此沒有手段嗎?”
栗青心裏冷哼一句,麵上不露聲色,“陛下放心,如此局麵,饒是大羅神仙,也無計可施。”
趙祥再次仔細審閱著那封密報,眉頭再一次緊鎖,“若真如此,霽兒怎能保命?朕奪他太子之位,卻並非要他們手足相殘,若來日,澈兒做了朕的位子,給霽兒分封個富闊地界,當個閑散王爺,這才是朕所願啊。”
栗青看著天馬行空的皇上,出聲打斷:“恕臣直言,定王登基之日,必是太子身首異處之時。”
“大膽”,
趙祥被身首異處一詞震得臉色發白,不由的高聲嗬斥道。
殿內久久回蕩著這聲嗬斥,栗青緩緩跪在地上,麵上則無絲毫悔改之意,“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趙祥看著跪著的栗青,慢慢的緩過神來,眼色幽深卻充滿滿意之色,“栗青啊,惟你,是個好的。”
栗青低頭謝恩,“栗青隻為陛下分憂。”
一場風波過後,栗青站在龍座旁,細細為趙祥磨著墨,似是不經意的提了一句,“陛下也不必在意,而今定王殿下已是聽了您的,有了應對,饒是太子那裏,再有何動作,想必也成不了氣候。”
趙祥聞言,批折子的手一頓,“聽了朕的什麼?朕並未對澈兒提起此事?”
栗青這次是真的“神色慌張”,再次下跪說道:“陛下恕罪,臣妄圖揣測聖意,請陛下責罰。”
趙祥放下手中的毛筆,看著栗青,“有話直說便是。”
栗青神色嚴肅,“前陣子,東廠抓了幾個木材商人,本以為是普通的非法販木,卻不想有人劫獄,而且,派的都是死士,臣這才著實命人查探。”
“起初,臣並未發現異常,但那批死士暴露了身份,那批死士,一為殺人滅口,二,則是衝著那幾車木材下手,臣命人將整車木材全部劈開,才發現,一車木材裏麵,僅藏著三兩把兵器,而且……臣命人細查,這批木材生意,由著去年開始運作的,至今已有整整一年。”
趙祥的臉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聲音也跟著拔高,“這是早就開始細水長流了啊?一整車木材,就藏三兩把兵器,好一個沉得住氣!你便直說,這是朕的哪個好兒子。”
栗青欲言又止了幾番,終是說出了口,“這批木材,運往的,正是滁州。”
皇帝趙祥聞言哈哈大笑,隻那笑意,達不到眼底,“滁州,滁州好啊,朕的好兒子,朕親封的好齊王,老二的好跟班啊。”
栗青的目的達成,嘴角出現一絲笑意,而後轉瞬即逝,“臣以為,是陛下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