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所處的墳場開始,有人一點點的用手撥弄圖景,墳墓少了一座,少了兩座,直至被一片樹林覆蓋。參天的巨樹上歇著一隻鳥,鳥兒振翅,飛出樹林。
白藏玉仿佛看到了無數的建築,密密麻麻的人頭,織就山河,山河寂然。變遷,再變遷。
和食夢獸對戰,免不得要當著它的麵做一次夢,隻是被它吞了還要做夢,是不是太苛刻了。
白藏玉閉上了眼。
“小姐,起了。”一群繁複裝飾點綴的侍女在她床榻前屈膝,重複道,“小姐,起了。”
清楚這是做夢,她順勢睜眼,由侍女有條不紊的給她洗漱打扮。
置衣架上比侍女衣物錦繡幾倍的衣物看得白藏玉身子一重,層層疊疊的槐花刺繡要熬瞎多少繡娘的眼睛,美是美的,要穿上實在很累。
白藏玉擺手拒絕,“換一身吧。”
侍女齊齊下跪,將額頭貼在地上,為首的一人說道,“小姐不可,請顧慮府上。”
夢都夢了,顧慮什麼府?白藏玉厭煩的起身,忽然看見她們頸子後麵衣領上統一的槐花繡樣。
單單是一簇槐花勾不起白藏玉的記憶,這麼多的槐花叫白藏玉記起一個在曆史裏如扁舟的朝代,以槐花為國花的浮羅王朝。
它盛極一時,倏地覆滅。
夢好歹也夢點有關聯的吧,白藏玉摸了自己一身上下,她白藏玉一身清貧,就是首飾都沒有浮羅王朝哪個宮妃哪個子民的物什。
“不穿就是不穿,給我換一身。”
她的劍藏在識海裏,修為如舊。她得先靜觀其變,知道這夢的中心在哪,破除了中心,她就破了夢,破了夢她才好破食夢獸的肚子。
侍女顫顫巍巍的勸道,“小姐,請顧慮府上,老爺夫人年歲已大,萬不可再讓他們動怒。”
“我說,給我換一身,我自會去見父親母親,照我說的做。”
侍女們隻能搬出另一套衣飾,這一套隻有繡口有槐花。
隨著侍女將外袍為白藏玉披上,她的腦海裏響起一聲淒厲痛苦的哀鳴。
食夢獸在尖叫。
為什麼?白藏玉抖了抖衣袖,因為她改變了這個夢原來的走向麼?
說好去找父親母親,她就一定去。
父親是個不威自怒的中年男人,母親不是生母,是父親的繼室,富態,刻薄。
白藏玉做好了挨一頓劈頭蓋臉的罵的準備。
然而母親見她的打扮,把茶盞遞給她,“去添點水。”
白藏玉老實給杯中加了白水。
女人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示意男人說話。
“不嫁便不嫁吧,隻是下回可千萬別把話說早,如今還要去退親。那邊大擺筵席就等你到場,唉,臨時悔婚,這對你名聲也是個影響。”男人愁道。
“月靳啊月靳,你訓閨女幹什麼?那月輝不過一個小王爺,不嫁就不嫁,等會兒他們來接親打出去就是了。”女人一擰丈夫,他們權勢滔天,即使親家貴為王公貴戚也敢憑女兒悔。
“得得得,我養以遊一輩子。”月靳老爺拱手對夫人討饒。
“說誰嫁不出去呢?還你養,到時候你把皇位讓出來,給咱們以遊,她要多少麵首就養多少麵首,用你這個老家夥操心。”
白藏玉眨了眨眼,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隻是區區一個府。府裏有很大的權利,好,可以,但是,他們說皇位?謀逆?光天化日之下,討論謀反後皇位的歸屬,還討論麵首這種荒靡的……
浮羅王朝覆滅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家族吧。
白藏玉有氣無力,試圖終止他們的談話,“麵首就不用了,女兒要最尊貴的男人就夠了,我們……”
她母親來勁了,盤算道,“最尊貴?那不暫時是那個老皇帝嗎?不行不行,他老的你爹一個噴嚏就能把他噴死,太子如何?”
月靳適時拍掌,“夫人好眼光!好,就要太子。明日早朝,我便請皇帝下旨,叫他把太子指給你。往後待爹稱帝,南征北戰,有更好的,你再換個夫君不遲。”
腦海裏,食夢獸發出尖銳的爆鳴。
白藏玉,或者說月以遊偏離了曆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