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歲陽月,率民蠟祭,合聚萬物,索饗百神,以報歲成;又以赭鞭鞭擊草木,使之萌動。
是時,九土之國各執方物來貢,南至交趾,北至幽都,東至腸穀,西至三危,莫不從化。
帝既教民穀食,但力作不休,不勝勞苦,更思節力,以代其勞。
觀百獸之中,牛力大而耐久,易於製伏。
令以鐵為犁,係於牛後,一人隨而扶之,以耕鋤田地。
令作圓盤水車,驅牛負盤旋走,以戽水灌田。民從其教,樂而相慶。
帝置五弦之琴,按宮、商、角、徵、羽五音,合五行之義。又燒土作匡,空其中,以獸革蒙上,曰土鼓。以草為椎而擊,曰蕢桴。
以華作籥,吹之似笛,三孔而短小。於是刑天作扶犁之樂,製豐年之詠,以薦厘采,以保太和,通其德於神明,同其和於上下。
帝深感先聖之神功鴻造,欲圖報之。知太昊已葬嶓塚,女媧尚停柳城,因擇地於曲阜之西會通,發人夫築陵,迎柩安葬。其時棺槨無度,女媧之柩比常倍大,眾莫能動。
帝前拜告曰:“聖人不欲厝於東乎?抑欲祔於華胥乎?”靈柩不舉而動者三,眾驚異。
帝知其意,命眾舉之,輕若無物。上載靈輀,親護送至河之南濱荊山下風陵堆,柩從輀中躍出,眾急扶之,已陷入沙磧數尺。帝令四圍掘起,如生根蒂。帝令就地築陵,封以土石,植以樹木。
前北方共工氏之民,感女皇平治其地,欲迎葬之。聞靈異若是,求女皇所佩之昆吾劍,藏於石匣,瘞汾、滎二水之間,名媧皇陵。炎帝循河回柳城,立太昊孫休為媧皇奉祀。取其素用之幾杖,歸葬於會通之曲。
補遂之民見帝在柳城調度,疑有私利,盡遷貨財東去,乃起眾攻圍。帝登城,招其為首數人入城,令遍問百姓。少孫休出城諭之,補遂民始知帝之本心,涕泣悔謝。
駕至古都,子權出迎陪侍。帝步遊至東門池邊,不勝感慨。遠見一物浮至,視之,乃赤鬆子熟臥水麵,鼻息鼾鼾。
帝往扶起,徐徐而揉目曰:“昨蒙太成子同南嶽主人崇覃及子之上祖祝融君,皆挈觴提壺,下降朱陵洞中,為慶吾師丹符成就,一時豪興,多飲碧瓊漿,不覺半酣。念及前約,故先辭而來。白石亦欲告歸,相扶一程,已回山演習道法。我因隨波沉睡,幸未流到別處。”
帝發歎曰:“吾女不能少待而自蹈奇禍。”將浮海事告之。
赤鬆曰:“躁意妄求,以致於此。苟能誠心精進,終成正果。然吾子亦應歸本尋源,何苦久混塵俗,役誌勞神也?急宜自省,後會非遙。”言畢,複朦朧垂目,身漸矬蹲。帝欲扶時,乃一片大黃石,推之不動,愈以為神。
是時巫鹹、巫陽在旁,向聞西王母有不死藥,知赤鬆與之相識,正欲求其引見,不意忽地化去。二子乃夜臥石邊,明旦與石俱失。赤鬆見其誌誠,領上昆侖,母即收錄為徒,命掌奇方丹藥。
炎帝不回曲阜,謂近侍曰:“汝等寄語後妃諸子,人生如水流到海,葉落歸根,吾將南遊衡嶽,尋問本源,勿教過慮也。”群臣大驚,擁住。
帝候至夜分,肩荷平日采藥鋤子,崎嶇處將來撐拄,背眾逸去。
群臣明旦起視,惟遺裙履幾席、藤床竹杖而已。回報後妃諸子,驚惶無措。立長子臨魁權位,臨魁即命諸大臣分路尋訪。
炎帝南至衡山之麓,上有七十二峰、十洞、十五岩、三十八泉、二十五溪。在山周行數日,遇樵子、牧豎,問赤真人蹤跡,絕無知者。
耐性慢尋,饑摘鬆柏,渴掬清泉。一日,在山陽紫石略坐,聞鬆林後作歌,顧視乃一羽衣道童。帝起問曰:“道兄知有赤真人在否?”
道童嘻嘻笑曰:“赤鬆子去尋神農來會,汝來問赤真人,容言異常,莫非即是?”
帝頷之,曰:“正不知真人居處。”
道童曰:“既欲尋真,可隨我來。”帝欣然相從,於路問有祝融君無,道童指曰:“山峰峻者五,而祝融峰為最。位值離宮,即其遊息之所。”帝益喜。
盤曲轉過峰頭,見赤石為城,火雲作障,中有洞門,窅然深邃。道童先入通報。笑語之聲,步出三道者,其一則赤鬆子,謂曰:“候君多時,何來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