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刑章,罔不明備。然而季世之民,澆偽者眾,淳源既散,妖詐萌生,違綱常之教,自投死地,由是六天故氣魔鬼之徒,與曆代以來敗死軍將,聚結為黨,戕害生民,駕雨乘風,因衰伺隙,為種種病,中其傷者極多。亦有不終天年,罹其夭枉。昔於杜陽宮中出《神咒經》授真人唐平,使其流布,以救民物。世人見王翦、白起之名,謂為虛誕,此蓋從來將領,生為兵統,死為鬼帥,有功遷為陰官。殘虐猶為魔屬,乘五行敗氣,為療為疫。然惟陽為憚,以神咒服之,自當弭戢。今以《神化》、《神咒》二經複授於子,按行拯護萬民。”命侍童披九光之韞,出二經及三五大齋之訣,授曰:“勉而勤之,陰功克成,真階可冀也。”言訖,千乘萬騎,西北而舉,還於上清。
纂按經品齋科,行於江表,疫毒鎮弭,生靈乂康。近有唐道士來訪,相與入函關去。南方奉行其道,蒙福者不勝紀數。
宋主義行居喪無禮,甲子秋,顧命諸臣廢為營陽王,立宜都王義隆,改元元嘉。丙寅三年,詔暴徐溥謝罪,悉收誅之。徵謝靈運為秘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靈運襲封康樂,適情山水,雅慕南康石壁之勝,躡履以遊,遂築精舍憩焉。
魯人孔淳之居會稽剡縣,每遊必窮其幽遐,遇沙門法崇,留三載,及還,不告以姓。與徵士戴顒、王弘之、王敬弘等為塵外之遊。至是複徵,淳之棄家人逃於上虞。
丁卯四年,晉處士陶潛卒。少有高趣,嚐為彭澤令,八十日,郡督郵至,吏白當束帶見之,淵明曰:“豈為五鬥米而折腰耶?”即解印綬歸去。後徵著作郎,不就,隱於南康之栗裏,植五柳於宅邊,因以為號,作傳以自況。夏月高臥北窗,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性不解音,但畜無弦素琴,每朋會,則撫而和之曰:“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與陸修靜、周續之、釋慧遠等為世外交。
修靜目具重瞳,須分五綹,掌有篆字,背有鬥文,博精象緯。初從孫遊嶽學道,後遇浮丘子煉丹於山,修靜師之,得其道,為簡靜觀主,結社廬山。一日,若趣裝將行,忽屍解去。
慧遠卜居廬阜,影不出山,送客率以虎溪為界,過則虎輒鳴號。偶與淵明、修靜語道契合,不覺過溪,左右言之,三人大笑。與劉遺民、雷次宗、竺道生、宗炳等十八人結蓮社,惟淵明至,則許飲酒。靈運求入社,以心雜不許。遠公年八十有三卒。
淵明愛菊,遍值東籬,開時獨對,舉杯吟嘯自得。及宋受禪,累辟不應,著《群輔錄》以見誌。其詩賦文疏,任真自得。妻翟氏亦安勤苦,生五子皆隱。卒年六十三,世號靖節先生。
宋主好賢,徵豫章雷次宗至,築室鍾山西,曰招隱館。次宗讀陶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歎曰:“淵明其得道者也。”
宗炳,武帝辟為主薄,不起、棲山飲穀三十餘年。愛遠遊,輒忘歸,西陟荊巫,南登衡嶽,有疾還江陵,歎曰:“惟澄懷觀道,臥以遊之。”凡所遊履,皆圖之於室。日撫琴動操,欲令眾山皆響,古有金石弄,惟炳得傳,帝遣樂師楊觀就受。炳勸恤民備邊,帝善之。
時夏勃勃殂,子昌立,崔浩謂魏主曰:“太白入鬼分,主夏削地。”遂伐統萬,昌奔蠕蠕國。壽獵朔方,得白牝鹿如悖,蓄於苑。真人立赫連定於長安,稱臣於宋,約攻魏。
庚午春,帝聞錢唐徐道度善醫,徵之。道度之祖熙,仕晉為濮陽太守,好道,隱秦望山,有道士過求飲,留一胡盧曰:“君之子孫,宜以道術救世,亦得二千石。”熙開視,乃扁鵲《人鏡經》。熙因精究其理,名震海內。子秋夫繼其業,宅於吳溝橋東,曾醫鬼病,推重當時。至道度已曆三世,生而病足,帝令乘小輿入為諸皇子療疾,無不奇效,授蘭陵太守。同時有杜道鞠善琴,範悅時、褚欣遠善模書,褚胤善弈,帝稱“錢唐五絕”。
是夏,詔到彥之北伐,司兗既平。十一月,魏遺將南侵,虎牢不守,彥之急還。辛未,檀道濟進至濟上,十餘戰多捷,食盡引還,乃唱籌量沙,魏不敢追。夏主乘間攻西秦,熾磐已殂,子幕永立,戰敗降。魏已賺取長安,定奔北涼。魏並有夏秦。明年壬申,以古弼為尚書令,質樸好直諫,號筆公。有族子元之,少養於弼,因飲酒而卒,弼憐之甚。殮三日,聞棺中剝啄聲,急啟,已生矣。驚喜問之,元之雲:“昏睡時,忽覺沃冷水於體,仰見一人,衣冠絳裳冤披,儀貌甚俊,顧我曰:‘吾乃古說也,是汝遠祖,適欲至和神國,無人擔囊侍從,因來取汝。’即令負一大囊,可重一鈞,又與一竹杖,長丈餘,令乘之,隨去,飛舉甚速,常在半天。西南行,不知裏數,山河逾遠,頹然下地,已至和神國。其國無大山,高者不過數十丈,皆積碧瑉。石際生青彩籍條,軟草香媚,好禽嘲哳。山頂皆平正如砥,清泉迸下者百道。原野無凡樹,悉生百果,每樹花卉發寶色,鮮紅翠葉,四時不改,唯一歲一度暗換花實,更生新嫩。田疇盡長大瓠,瓠中實俱五穀,甘香珍美,非中國稻粱可比,人得足食。原隰滋茂,獲穢不生。樹木枝幹間,悉生五色絲纊,人得收取,任意織紝。四時之氣常熙熙和淑,如中國二三月。無蚊、虻、蟆、蟻、蜂、蠍、守宮、蜈蚣、蛛蠓之屬,亦無虎、狼、豺、豹、狐狸、驀蛟之獸,又無貓、鼠、豬、犬擾害。其人長短妍蚩皆等,無有嗜欲愛憎,人生皆二男二女,為鄰則世世為婚姻,笄年而嫁,二十而娶。人壽一百二十,中無夭折、疾病、瘠聾、跛躄之患,壽盡則焱然失其所在,雖親族子孫,皆忘其人,故常無憂戚。每日午一餐,中間唯食酒漿果實耳。餐亦不知所化,不置溷所。無私積困倉,餘糧棲畝。無灌園鬻蔬,野菜皆足,人食十畝。有一酒泉,味甘而香,日相攜遊覽歌詠,陶陶然暮夜而散,未嚐昏醉。或汲而歸飲,其泉不竭。仆婢皆自然謹慎,知人意。屋室壯麗。有馬散於郊野,隨人所乘,乘訖卻放,亦無主守。其國千官皆足,雜於下人,以無所操斷也;雖有君主,而雜於千官,以無所升貶賞罰也。無迅雷風雨,其風輕如煦襲,物不能搖落。十日一雨,雨必以夜,津潤條暢,不致淹流。國人皆自相親如戚屬,無市易商販,以不求利故也。向我細說風土曰:‘此國雖非神仙,俗亦不惡,汝回當與世人說之。’因以酒飲我,滿飲數巡,不覺醉也。”弼以為神仙托名醒世耳。自是元之疏逸人事,都忘宦情,遊行山水,自號知和子。一日忽不歸,後有見其與陽翁雍伯同行,容顏不改,皆謂其得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