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曰:“前生本男子,以醫術遊江湖。有孕婦患蠱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婦與腹中二子俱斃。陰律見誅,降為女。特以存心濟物,過誤所殺,故得遇真人,教以劍術,指破前因。今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可以贖前罪,得還本形。便當棲心物外,澄清一氣,生死長存耳。”嵩以千金為居山之所,線曰:“事關來世,安得預謀?”嵩知不可留,乃悉集賓友,廣為薦別。座客冷朝陽為詞以送之:
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
還似洛妃乘露去,碧天無際水空流。
嵩執酒歌送,不勝其悲。線拜且泣,曰:“願公謙退遵法,永保富貴。”因偽醉離席,遂亡所在。
丁巳春,有密奏元載夜醮,圖不軌。帝賜自盡。召李泌入,泌薦楊綰清簡,以為同平章事。製下日,子儀方宴客,減座中聲樂。京兆尹黎幹,即省騶從。中丞崔寬第舍宏侈,亟毀之。
寬子期為千牛,值汾陽王有疾,期奉命往省。召入室,命坐與語。期容止都雅。時三妓,豔皆絕代,以金甌貯含桃,擘之,沃以甘酪而進。子儀命衣紅綃者擎一甌與崔,赧不食,綃以匙進之始食。遂辭去。子儀囑以暇即相過,命綃送之出院。崔回顧,綃立三指,又反三掌,後指胸前小鏡子雲:“記取!”崔歸,凝思終日。昆侖奴磨勒者,勤謹樸誠,見崔曰:“郎君心事,非由於郭府乎?但言之,老奴當為解釋。”崔異而具述。勒曰:“立三指,郭府十院歌姬,此第三院也。返掌三,指鏡者,十五夜月圓,有望於郎君耳。”崔曰:“何計能達?”勒笑曰:“易甚。”至期,負崔逾十重垣。見第三門繡戶不扃,金鉦微明,聞吟歎聲,崔寧簾而入,固紅綃院也。相見驚喜,曰:“知郎君穎悟,能解手語。第不識何術至此?”崔為言磨勒。召入,姬以金甌酌酒飲之。謂崔曰:“某家本朔方。為大帥逼獻,終非所願。賢爪牙既有神術,何妨為脫陷阱?”勒前曰:“娘子數合與郎君為配,願遂成之。便當速去。”遂負兩人飛出峻垣。及旦,郭公知之,戒家人曰:“此必俠士挈之。無更聲言,徒為禍耳!”
後二年花時,姬駕小車,與崔遊於曲江。為郭府家人所見,白於公。召詰之,崔不敢隱。公曰:“紅綃歸子,誠佳耦也。然磨勒不可更留。命令之來。”崔至家與言,勒曰:“無傷也。”徑往。公命入,責其作竊。勒曰:“王勳在帝室,功高天下。奈何受人之獻,不察所從?此姬非賤族也,合與崔家郎為耦,故出之耳。”公怒其言妖,命闔戶,使甲士攢矢射之,益以兵仗。磨勒持匕首飛躍,瞥若翅翎,疾同鷹隼,頃刻不知所向。公曰:“顏清臣言世有劍仙,此蓋是也。”
是夏入朝,極言真卿忠直。詔封魯國公。秋,霖雨,河中鹽池多敗。韓滉奏:“雨不害,仍有瑞鹽。請置神祠。”帝賜號寶應。
西川節度崔寧,有大將花卿。為蜀寇竊發,深入賊陣,部伍莫繼,單騎奮戰。已喪其元,猶荷戈還至鎮。下馬沃血,適浣沙女曰:“無頭,何以盥為?”即僵仆,居民葬之溪上。寧表其異。
使者發已三日,忽於案上文籍中,見所奏表淨本猶在函中。計人馬之力,不可複追,憂惶不已。聞張殖者有道術,召而語之。殖曰:“此易耳,不足憂也。”乃炷香一爐,以淨表置香煙上飛去。食頃,所封表草墜於殖前。及使回問之,並不覺,進表時,封題印署如故,寧遂深禮於殖。
問所受術之由,殖雲:“某師薑玄辨。至德中,於九龍觀舍力焚掃數歲。拾殘缺四五紙,是太上役使六丁法,咒篆備足。乃選幽穀,依法作壇持咒,晝夜精勤。本經雲一十四日有驗,師為九日而應。有黑風暴雨至,而壇場不濕。又有雷電霹靂,奇狀神鬼繞之。須臾,有鐵甲兵士數千,啖噪而下,總不驚怖。神兵行列,如有所候。隨見天女,著繡履繡衣,大冠佩劍,立問:‘呼召何所求?’師以術數為請。六丁兵仗,一時隱去。每日一丁侍之,凡所征立應。殖求其術,師曰:‘術與道相須而行,術以濟世,道以延長。知道而不得術,如欲適萬裏而足不行。術者雖萬端變化,未除死籙。固當棲心妙域,注念丹華,立功助於外,煉魄存其內。內外齊一,可以適道。峨眉神仙萬餘,自皇人統領,置官府,分曹屬,以度人。吾等觀道之纖芥,未造其玄微。龍蛇之交,與汝入洞府,朝真師,庶可以講長生之旨。’師隱去二十餘年。今值丁巳歲,當隨師登洞天矣。”是年,玄辨果引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