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緣睡覺不安穩,夢裏反反複複的看見那場吞噬了她全家人的大火,在破曉時分驚醒過來後再也睡不著了,瞥了一眼另外一張床上的溫池,起床出了帳篷。
清晨溪穀晨霧彌漫,岸邊魚竿被折斷了,鍾蘇寒赤腳站在溪水裏麵手中提著一尾月白色的鯽魚,她扒拉了一下記憶,發現這種魚還挺補的,幹脆塞到了百寶袋裏麵帶回去給付清補身體。
她這個師叔啊勞心勞力,身體也不怎麼好,夏冬咳嗽、春秋體虛……再去去給他抓一條。
“師姐。”季緣站在岸邊,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衣,吸了吸鼻子,“師姐,我做噩夢了。”
鍾蘇寒停止了抓魚的活動,走上岸邊抬手擦掉師妹眼角的淚水,扒拉幾下記憶大約知道她做的噩夢是什麼了,也沒說安慰的話,隻是將人抱在懷裏摸摸頭。
季緣被嘉言子撿回去給付清當徒弟的時候六歲,渾身髒兮兮的,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每日每夜的做噩夢,驚醒了就哭喊著要爹娘,要殺了那群馬賊給家裏人報仇。
那個時候‘自己’就是這麼抱著她,摸著她的腦袋,一遍遍的安撫讓她安靜下來的。
“嗚嗚……師姐,師姐……”季緣在她的安撫下放心哭了起來,“我父母原本是不用死的,是不用死的,是他們……是他們怕死將馬賊引到了我家……師姐……”
她原本是一戶員外郎家的小姐,上有父母、兄長愛護,下有弟弟妹妹敬重,可因為村民們為了自保,將馬賊引到了他們所在的莊園之中,並且設計讓他們打開了大門。
馬賊們蜂擁而進,在她家打砸搶燒不說,還將她的家裏人關在了柴房裏麵活活燒死了,並且讓年幼的自己眼睜睜的看著、聽著。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耳邊是絕望的慘叫聲,鼻子裏是木頭混著人肉燒焦的臭味,夢中的家人是一副焦炭的可怖模樣……
她再也想不起,自己家裏人原本的樣貌、聲音,隻留下了他們慘死的樣貌與嘶吼。
“我家,有哪裏對不起他們了!”季緣崩潰大哭,“學堂是我家捐的,先生的束脩是我家給的!年歲不好的時候更是不收他們一份田租!”
她哭泣的問道:“我六歲那年問你,為什麼好人不長命,師姐你說我長大了就會明白,可我如今十四了,仍然不明白為什麼好人不長命!”
是啊,為什麼好人不長命?鍾蘇寒摸著季緣的發絲,想起了自己的阿姐、想起了邪念,眼簾半垂。
“修仙日子漫漫,今日不知之事,來日必定得知。”
來日……必定得知嗎?站在帳篷簾子後麵的溫池鬆開了掀簾子的動作,重新躺回了床上,盯著帳篷頂思索了好一會兒後閉上了眼睛繼續睡覺。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秘境出口已經打開有一段時間了,季緣也恢複成了沒心沒肺的樣子,纏著鍾蘇寒讓她給自己做草螞蚱,要在籠子裏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