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風接過畫,上下端詳:“底色和主色太接近,主題不夠突出。另外線條勾勒不穩,看得出,這十年來你的畫工一如既往的糟糕,沒有一點進步,甚至不如隔壁幼兒園小朋友畫得好。”
他一反常態沒有拂袖而去,竟然點評起他的畫,讓司君念一怔。
“你換了有幾十位老師了吧,平均三個月一個,沒有一個老師能忍受這麼沒天賦的孩子,你勸你還是放棄畫畫。因為,哪怕再過二十年,你的畫注定是垃圾。”裴臨風真誠地給出建議,這麼多年,他跟安心提過數次,司君念沒有畫畫天賦,沒必要在這上麵浪費時間和精力。安心當麵答應得好好的,背後回家辭退當時的美術老師,繼續尋找可以把自己小兒子培養成大畫家的老師。
“啊!啊!啊!”司君念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吼,那聲音猶如從深淵裏撕裂開,怪異到讓人驚歎一個人類怎麼可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他脖子間青筋暴起,膚色一秒內由白轉紅十分駭人。
偏偏他的心髒沒法承受這麼大的怒氣,沒堅持幾秒,他就發不出聲音,捧著心髒跌倒在床上。
裴臨風淡然自若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欣賞了幾秒,隨後幫他摁響急救鈴。
一群醫生護士急急忙忙湧進病房,慌忙腳亂地給司君念插上各種管子。司君念今年十六歲,他短短的人生旅程有一半時間是跟這些醫療器材一起度過的,另外一半則伴隨著各種各樣的藥品,他每一天都需要服藥,一旦停藥,身體就是會發出警告。
剛出生時,醫生曾經斷言,這個小孩活不過二十歲。
沒有哪個小孩子愛吃藥,為了讓司君念乖乖吃藥,安心想過無數辦法,小時候買玩具、糖果哄他,長大後這些騙小孩的把戲沒用了,她開始給司君念贈送財產。一個月乖乖吃藥,獎勵一套房產,半年獎勵高級珠寶。短短幾年,司君念的私人財產已達巨額的程度。
司君念沒有健康的身體,他有無盡的母愛。
裴臨風無視眼前的人來人往,逆著人流走出醫院。
“別......別走,哥哥。”司君念的眼睛死死揪著裴臨風的背影,哪怕身體蜷縮成一小團,仍然朝著裴臨風離去的方向挪動。他的胸腔裏好像有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心髒,呼吸產生的氣體如同有了實體,從四麵八方刺向他的心。
可是,裴臨風一次也沒回頭。
夜幕降臨,江初月上完課,如約到達餐廳。
這家餐廳不同於石泉居,更符合年輕人的潮流和審美。店內裝修集合了當下最流行的元素,能看得出餐廳經營者很有品位。
裴臨風定的位置在窗邊,視野非常好。此刻,他正站在窗邊接電話。
“臨風,去醫院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嘛,怎麼君念又發病了?”安心在電話那頭焦急地問,說焦急其實有點委婉,倒不如說質問。
“你為什麼不能對君念耐心點,他最喜歡你了,什麼都聽你的。你小時候用過的玩具,他都藏著,誰也不讓碰。”
你看他多喜歡你啊,你為什麼不能像我一樣包容他呢。這樣的道德綁架,裴臨風承受了十幾年,他不知道後麵還要繼續承受多少年。
“臨風,就當媽媽求你,你再去醫院看一下他吧。你平時那麼忙,不常在京城,這次在京城待幾天?這幾天有空的話,每天去醫院看他一下好嗎?”說到這裏,安心已經開始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