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懷榮把一張布滿溝壑的老臉盡量舒展得平滑,這次出來他沒有帶上任何東西,沒有帶上這些年來藏在宮中的積蓄,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太史令劉琦大人給他找來了一件府中家丁的衣服,然後親自駕著馬車來到城門口。
守城的校尉自然是王弼的人,但是這名小小的校尉自然也認得麵前這位天下第三號的顧命大臣,僅次於自己主子王丞相的大人物。
因此兩人不費周章的出了城門,在距離城門口三裏外的地方,劉琦跳下馬車,把藏在暗格中一身素衣的懷榮拉了出來,劉琦知道,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身份,此時此刻,他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親密戰友。
劉琦拉住懷恩那雙幹枯的手,對他囑咐道:“此處距鄴城不過三裏,距齊州卻有千裏之遙,日後行事,全賴使公你了。”
懷榮生平頭一次被一個三品大員如此禮遇,便讓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果然是做對了,他對著劉琦行了一禮,說道:“太史放心,老奴此去,一定會麵見齊王將天子密詔呈上。”
隨後兩人依依惜別,一個駕車往東走,一個轉身回到那即將風雨飄搖的鄴城京都。
很快宮中內監總管離奇失蹤一事就傳遍了朝廷上下,對此最為頭痛的居然還不是那個現在最為春風得意的王弼王大人,對此事最為恐懼的卻是當晚那個值守城門的小校尉。
這位校尉值守沒有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踏進那座雄偉壯麗的大殿,乃是被氣勢洶洶的金吾衛押解上去的。
麵對著滿殿站著的文武勳貴,以及站在正中間那個臉上帶著笑意卻煞氣逼人的當世第一權臣,校尉隻想把自己那顆岌岌可危的腦袋使勁的縮到肚子裏去。
渾身顫抖顫栗的校尉跪在距那座金座遠遠的地方,一瞬間便被無數雙向自己投過來的眼睛死死的壓在地上,連呼吸仿佛都是那麼的艱難。
隨後他的耳朵在一片轟鳴聲中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問他:“內侍監總管懷榮是怎麼出城的?”
這位放眼整個天下都是無足輕重的小校哆嗦著身子,努力的抬起頭來,他用盡力氣望了望站在自己正對麵的那一襲紫色,然後眼睛下意識的瞟了瞟旁邊站著的太史令劉琦,想到昨天晚上這位麵容清秀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大人對自己說的話:“你若承認昨晚是你放走了懷榮,恐怕留給你的絕對是難逃一死,你若咬牙不承認昨晚有人出過城,反倒還有一線生機。”
三十多歲的漢子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打定主意,為了自己這顆腦袋不至於馬上的搬了家,於是隻好使勁捏住打戰的雙腿,咬著牙說道:“小將昨晚值守,並無任何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