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十一世,終於含笑而去。
後來,有幸到過此地的吟遊詩人,曾經驚歎——不要輕易地留下足跡,因為,你腳下的一棵青草,都來源於無數人的努力,價值上萬金幣。
這是整個斯特利亞大陸上千年的財富,堆砌而成的奢華。
沙漠之中的翡翠,美麗而昂貴。
“歡迎你的到來,我尊貴的客人!”
“很榮幸見到您,尊敬的國王陛下。”
“不必客氣!索菲亞常常在我耳邊說起你,我隻將你當做家中……咳咳……家中子侄,你可千萬莫要拘謹。”
阿德瑪陛下一如傳說中那樣高大魁梧、豪爽好客,就連東紐的貴族說話之間慣有的繁複艱澀,也幾乎聽不出來,然而,這位綽號“雄獅”的國王,最近似乎身體並不康健,甚至麵色中,都有幾分無法掩飾的蒼白。
“這位是克裏斯汀,西紐的首主教大人。”
隨著國王的微微轉身,一個單薄的影子,逐漸展現。
她穿著一襲神官的白袍,靜靜地跽坐在幾案前,過腰的長發,宛如一瀑墨色,自肩頭傾瀉而下。她右手撫胸,按照戰士的禮儀,低頭行禮,素白的衣衫,隨著她的動作,彎出細膩清揚的線條——好似一幅淺淡適意的畫。
神官的語聲,從小都經過訓練,總是蘊著恰到好處的高潔,美麗偏又疏遠。
她卻不一樣,她的聲音,像一道穿林而過的晚風:
“我對殿下,神往已久。”
她抬眸,金色的麵具,遮住了麵容。
唯有一雙蔚藍的眸子,仿佛倒映著大海的天空。
安德裏亞微微一怔,她的身上,竟縈繞著比伊蓮更加柔和純粹的光明氣息,那樣明顯的神祗眷戀,仿佛隻要她願意,就可以去到神明的身邊,同享光明,永生不滅。
這樣的人……難怪東紐搖擺不定。
“聽說,每年年初,首主教大人都會前往太陽之門?”
女伯爵的笑容,總是格外的幹淨、清澈、溫暖人心。
“但因國王陛下慷慨。”
“首主教大人風采懾人,所到之處,定有無數百姓,心向往之。”
“怎能與殿下相比。”
兩人淡淡地過招幾句,竟說得國王眼中微涼,半晌不語。
如果說,西紐的形象,是迷惑人心的幻獸,那麼艾斯蘭的存在,就是盤旋在天空的雄鷹,前者總是打著信仰的名義、默不作聲地滲透,後者則是不動則已,動則要人性命。
而東紐,隻能在其中周旋,不敢稍有偏頗。
畢竟,拉欽,已經為這場爆炸,拉出了保險。
“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沙音麼?”索菲亞走上前,將安德裏亞拉到了自己身邊。
“記得。”
女伯爵跪坐在她的身邊,拿起了一瓶金色的酒,輕輕搖晃——那光華流耀的酒水,竟是一顆顆細小的塵埃,互相敲擊,發出沙沙的聲響,細碎的金芒,折射出一片璀璨。
“好了好了,別再搖了。”索菲亞笑著從她手中接過酒瓶,嫻熟地打開。
醇厚的酒香,頃刻,彌漫整座宮殿。
她素手執杯,澄金的光彩,閃爍在她纖細的指尖,剔透、明烈、華美。
“可別喝多了。”她遞過酒杯,笑容裏,帶著幾分親昵地戲謔。
女伯爵卻低頭,就著她微抬的左手,淺淺抿了一口。
原本有些輕佻的姿態,由她做來,竟隻覺得直率坦然,格外清白。
“沙礫化作流水,可是薩米爾沙漠裏最誠摯的祝福。”索菲亞畢竟是紐芬帝國的王族後裔,骨子裏十分矜持莊重,因而多少有些生氣,放下了杯子,不再看她,隻是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
安德裏亞卻笑了起來:
“對啊……所以,我喝醉了。”
她側首,靜靜地望著她,眸底倒映的,是宮殿之內的萬千燈火,盛放絢爛,不容錯辨。
自從希瑟離開,她就愈發的愛笑了。
“我,我……答應你。”
公主殿下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
墨色的雙眸,仰望著她,柔軟得幾乎無法觸碰。
“答應?什麼?”
女伯爵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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