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燭台漸漸起亮,屋內瞬間通明,白玉堂清楚的看到一身白色裏衣扶桌而立的展昭,麵色仍有些虛弱,閃著一雙黑瞳正望向自己,帶著些許微急的呼吸道:“白兄不必驚慌,展某無事。”說完回身看了看釘在枕上的鐵器,白玉堂順著他的目光來到床前,見那鏢身已經沒入枕內,獨留鏢頭閃著淒冷的銀光露於枕麵。撥出,掂在手中十分輕巧,不似普通暗器的沉重,形狀好似一片六角葉子,隻是中部稍長,一眼便認出這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赤煉宮的獨門暗器。微微皺了皺眉,誰都曉得被赤煉宮瞄上的目標,幾乎都沒有生的可能,心下不由替那展小貓捏了把冷汗,天知道他怎麼躲開的,麵上卻仍保持著無波的平靜,踱到展昭身邊似是漫不經心的冷語道:“你不要誤會,我才不會擔心你的死活,隻不過……你這隻臭貓就這樣大半夜的被人給殺了,到時候你們開封府的那四大校衛又賴在我身上,我可吃罪不起。”說著,瞥了一眼旁邊仍莫不做聲的展昭。忽又不忍再以言語欺他。
但見展昭瞧了眼白玉堂手中那件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物什,自是知道它隸屬何處,隻是猜不出到底是何人想要置自己於死地,但想來定是與東海一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今夜這人分明是想一招將自己斃命……
展昭此刻已然全神貫注的分析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對於白玉堂不羈的言語自是無暇理會。當然,那華美的錦毛鼠一旦麵對他這禦貓是,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關於這一點,或許他早就慣了……
白玉堂見他不睬自己,獨自凝神,也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可是眼見他才剛剛見好的身子,哪能這般勞神。於是,倒了杯清水,重重的放在了展昭麵前的桌上,想叫他回回神趕緊休息。而展昭被那重重的落杯聲一擾,回過神見他如此,嘴角一抿,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道:“多謝白兄,方才展某若不是因為口渴的醒來,相必這會兒,也早已成亡魂了。”說罷,拿起水杯,一飲入腹。
言語輕鬆,神情淡然仿佛那假設的結局與己無關,可一旁的白玉堂聽得心裏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片刻前自己取水時就曾想到了,可是他卻因躊躇而沒有來,險些鑄成大錯。倘若自己沒有走到窗邊……倘若眼前之人當時沒有口渴的醒來……倘若……
若非那人如今完好無恙的站在自己的麵前,他想他是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窗外,風止了,萬籟俱靜,一切似乎都在等待著黎明的來臨。
房內,白玉堂硬是架起了麵色仍顯虛弱的展昭,將他扶上了床塌,還半帶威脅的口吻說道:“展小貓,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好生將養,我可不想總這樣伺候你,更何況五日後你若還沒恢複好,到時候,隻怕皇上就要指派一些蝦兵蟹將來保護包大人去取珠了。”
展昭聞言,低頭笑了笑,嘴上說到:“白兄不必擔心,此去東海路途遙遠,暗中又有賊人蠢蠢欲動,展某豈會在這個時候誤事,五日後定能夠如期啟程。”說話間,看了一眼白玉堂,見他眉間稍寬,又道:“到是委屈了白兄對展某的悉心照料,其實展某中毒在先,白兄實在不必為此過於介懷。”
桌上燭火跳了一下,白玉堂看著燭台上那一滴滴滑過的蠟淚在燭盞上漸漸積成了一片。回過頭正對上那雙黑眸,從中流瀉出的溫暖無邊無盡,令人看不清這如水的瞳中到底能夠藏下多少隱忍。
本是想著要等他醒來好好問問如何被人害毒的事,而此刻,卻隻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不願也不忍再讓他多想、多說。因為即使曾經發生過多大的危險也好,從這一刻起,隻要他白玉堂在……
可是,他會陪在他身邊多久……
他會讓他陪在他身邊多久……
展昭的心裏,大概隻有那方青天吧,而對於那青天之外的一切,包括他這個一向狂傲不羈的錦毛鼠,在他心中或許永遠也占不得一席之地。
星燦的雙眸終於等到展昭合上了長長的羽睫,才吹熄了燭火,出得門來,望著天邊將要泛起的一層銀白,竟然覺得有些奇怪的茫然:什麼一同醉劍江湖,快意人生,或許有一天連那華山之約,對於他來說都是奢侈的,當初以貓鼠不兩立的借口逼他答應自己的華山之約如今看來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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