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大地顫抖起來,在“禮炮將軍”下令之前。他心想究竟哪個士兵如此不長眼,竟是毀掉了他體味主宰命運的感覺。
而下一刻,他感受到了異樣。他聽過無數次炮聲,感受過無數次地麵的震動。可是這一次,卻完全不是他以往感受的那種。
將軍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生以來最不可置信的一幕。
赤勒城已經消失不見,它沒有消失在平原裏,而是消失在了聯軍所有人的視野中。
漫天的黑煙大火衝天而起,像是從赤勒城的外圍四方掀起了一丈可以連到蒼穹的毛毯。空氣以城池為中心,像是被什麼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推出一波迅疾的風。
狂風席卷戰場,帶著飛沙走石。帶著那位年輕將軍最心愛的硝煙的味道。
隨著硝煙擴散,從黑霧裏冒出了無數的火球。有的從天而落,有的,卻是瘋狂的從平地中奔跑出來。
那些火球似乎是活的,似乎…正在死去。
那火球是渾身浴火的人,是聯軍圍攻城池的戰士。那火球是殘肢斷臂,被巨大的衝擊從帶到了空中,如流星一般墜落。
究竟…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青川炮陣的將軍瘋狂的怒吼。他身邊的戰士流露出了絕望而害怕的神情。
“爆炸…方圓幾十丈的土地同時爆炸了…”
“一個也沒有活下來…一個也沒有…”
衝天的硝煙仍舊擴散,很快遮掩了太陽的光芒。正如很多人的想象,最終赤勒城會成為一片沒有光輝的地方。
隻是始作俑者,並不是已經擺出了炮陣的聯軍。
“咳咳…”
“咳咳…”
消失在聯軍視野裏的赤勒城仍舊存在,城樓上的靈澈聽著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仍不住也咳出了喉嚨中的一股燥意。
“千算萬算,竟是算錯了風向。”彌漫煙塵的城樓上,靈澈少有的顯出一絲尷尬。他伸手用力撕下了衣襟上的布,將口鼻遮掩了起來。
“四麵戰壕同時爆炸,這硝煙就算在哪都是躲不開的。隻是陛下站在正風口,難免首當其衝。”舒洵咳了聲道,話語裏有些說不出的輕鬆感。
“城門城牆可有撼動?”
“一切距離都計算的很好,從城門外十丈開始爆炸,衝擊力城樓之下正好消弭。”
“一個活口也沒有?”靈澈又道,這一回換了的是舒洵一瞬的皺眉。他透著硝煙往城樓下看去,方才漫天的叫囂歸於死寂。戰壕裏千噸炸藥,又有哪個血肉之軀能夠承受烈火硝煙和如刀碎石?
其實今日的局麵從明武帝決心堅守赤勒城開始就已經注定。盤錯縱橫的戰壕,早已從臨雲關庫坊製造好的火藥和大炮。還有最後兩道戰壕裏掩埋極深的炸藥。引線被鐵管保護著從赤勒城城內嵌入腳下三尺。如地道一般一直蔓延到赤勒城外數十丈的地方。每一道戰壕的土地裏都深埋著一包包炸藥,隻等城內引線被點燃。就會綻放出如今日一般遮天蔽日的火花。
這早就是一片預謀已久的死地,隻等著敵人傾盡最後的大軍,密密麻麻的站在這城樓之下。
而在走近這片死地之前,他們付出了十數萬的滄瀾子弟的性命把敵人消耗到再也承受不起損失的地步,用七條戰壕裏流淌如溪的血營造敵人即將艱難取勝的假象。
即使到最後一刻,滄瀾軍仍舊堅守最後一道戰壕,目的就是為了把這場欺騙做到最後一個瞬間。
這恐怕是曆史上最血腥慘烈的欺騙。以赤勒城下十數萬的軍人的亡魂書寫而成。
但終究這是勝利,舒洵看著身邊這個年輕人終於從逆境鑿出了滄瀾複興的路。耳畔雷鳴般的炮火聲轟隆作響,那是葉炎在頂著硝煙宣泄早已經調試好射程的炮火。他可以想象城外還沒有從十數萬人瞬間覆滅的噩夢裏醒來,卻發現滄瀾恐怖的反擊再度降臨。
而事實便是如此。
就像沒有不會有人想到赤勒城最後兩條戰壕裏深深掩埋著不計其數的炸藥一樣,也不會有聯軍人會相信一直以白刃巷戰抵抗的滄瀾軍會有規模駭人的火炮。
所以當第一顆炮彈衝出濃煙,猶如毀滅星辰炸在聯軍渾渾噩噩的隊伍裏時。既看不到他們迅速的逃離,也聽不到恐懼的呐喊。
這才是崩潰,由心中絕望而產生的崩潰。
數不清的火柱從赤勒城外的平原裏升騰而起,即使是無視野的炮轟,炮彈的數量也足以把這片平原重新翻覆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