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你是什麼樣的人，難道在你的夢裏，那些死去的將士不會問你要一個答案麼？”
夜紫珊一字一字咬牙道，靈澈看到她眼睛的紅腫。看到她身處異鄉的憔悴。
“說完了？”靈澈問道。
“說完了便回去歇息吧，朕也要回去了。”
帝王不需要解釋，他隻需要對麵的人讓開道路。
少女沒有讓開，帝王的冷漠擊碎了她質問對方的心。
“既然你覺得自己沒有錯，那我也隻能認為我要做的事情沒有錯。”夜紫珊冰冷道，她握緊的雙拳，讓道路兩旁的滄瀾士兵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士兵們感受到了少女的殺意。這裏是赤勒城，沒有人會允許有人對滄瀾之主表現出殺意。
即使不需要靈澈的命令，這些士兵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可就在他們準備把思想和行動統一起來的時候，沉重的打擊從背後襲來。那些士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一倒在了地上。
另一隊穿著滄瀾製服的士兵取代了他們的位置。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憤怒和不屑的表情。普通的滄瀾士兵在他們麵前不堪一擊，因為他們是那支縱橫天下的軍隊最後的成員。
他們是君家軍，即使沒有隨著他們的主帥北突，留在赤勒城中照顧主帥家人的他們依舊是震驚天下的君家軍。
隊伍裏一個壯實的男子走到了夜紫珊身邊，隨著他走來的是另一個少女和兩個隻及少女腰間的小孩。
那壯漢便是雷老大，少女是他的妹妹雷宣萱。而那兩個小孩，自然是穀遙和穀瑤。
這群人便是赤勒城中有些異類般的存在。似乎不屬於滄瀾，也不屬於任何敵對的國度。
靈澈平靜的站在這些人對麵，沒有像遇襲的帝王那樣大喊有刺客，也沒有用威嚴的態度喝問一句，你們這是要造反？
從來便沒有效忠，又何來造反？
“陛下，你太讓人失望了。”雷虎提著一把大板斧，用極其失望的眼光看著靈澈。他身邊的少女宣萱顯得比夜紫珊更加憔悴。冥冥之中，她已經感覺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直到今日，她才明白那個男人本不應該就這樣離她而去。
“天離哥說過，陛下您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可是…為什麼…”
可是為什麼？你忽然變得無情了呢？靈澈漠然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知道她溫婉的性子把最後一句話隱藏了起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意他的冷血無情。並不是所有人都如舒洵還有葉炎一樣默認了他身為帝王就應該無情的手段。他把目光看向了那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毛孩。那個小毛孩拍了拍手，不屑地說。
“小爺不做那勞什子弼馬大將軍了。”
“我可不像小爹爹那樣蠢…竟然……替你這樣的人辦事。”
男童的身後，女童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身子。她看了看自己小小的繡花鞋，然後抬頭瞪著明亮的大眼睛，語氣裏有對糖果掉落在塵土中的失落。
“皇帝哥哥…你是一個壞人。”
明武帝這輩子都未曾受到過這麼多人的質疑。從他懂事起他就是整個滄瀾族人眼中的希望。而現在卻有這麼一群站在他的麵前說他是個讓人失望的家夥。
靈澈笑了笑，笑得不屑一顧。
“都說完了？”
“說完了朕要回去休息了。”
依舊是這句話相似的話，隻不過這一次隻提到了自己要去休息。不論是雷老大還是宣萱，抑或是兩個小童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夜紫珊冷漠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逼回明武帝想要移動的腳步。
“這就是你最後的遺言？”冥城少女的話裏有森寒的意味，在這座滄瀾統治的城市裏已經可謂是大逆不道，靈澈亦是向前走了一步。不知為何，這一步讓道路兩旁僅剩的君家軍士兵警惕的拔出了軍刀。
“如果此刻他還在你身邊，大概會罵你魯莽。”靈澈平淡道。“朕不管對於冥城而言你有多重要，但是這是在滄瀾。你想過你動手之後你身後的這些人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一句話如冷雨一般澆在了夜紫珊心頭。她瘦小的肩膀顫抖著，感受到了明武帝這句平淡背後的壓力。
少女為了心愛的郎君複仇，怎麼能禍及他的親友？夜紫珊沒有把握能把他們帶出赤勒城。而眼前的一幕對她來說已是進退兩難。
就在這兩難之時，雷老大忽然搖了搖頭。他看著那個光彩耀人的年輕人，手中的板斧提到了胸口。
“雷某人和君家軍不接受陛下的威脅。”
宣萱看著哥哥，他知道哥哥一直都是鐵錚錚的男子漢。她最後朝著靈澈微微福身，說道。
“沈鳶和天離哥死了，宣萱早已不願獨活。”
聽到旁邊兩個哥哥姐姐表態，穀遙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情形。昂首咬著小牙道。
“小爺有把握逃出去。”
女童覺得大人們說話雖然拐彎抹角，倒還算得上有道理。她挽著哥哥的手臂，衝著靈澈扮了一個鬼臉說。
“我相信哥哥。”
“玉石俱焚麼？”靈澈輕笑一聲。這一刻他竟真的像是失道寡助的君王，被民間揭竿而起的義軍淹沒。
“美玉無瑕，你頂多是一塊無人問津的劣品。”夜紫珊冷笑。她在心裏默念著那個年輕人的的名字，心裏忽然放鬆下來。
你看到了麼？還是會有這麼多人為你出生入死。想要為你討回公道。
“來吧。”靈澈簡單的說了兩個字。
來吧，如果你們都願意付出代價。就像是我自己…也付出過那樣的代價。
夜紫珊聽到這句話便動了，她不需要別人代勞，自己袖中的靈鏢便直衝靈澈的喉嚨而去。她從來沒想過在戰鬥中折磨敵人，她要的隻是對麵的人用性命做一個交代。
雷老大低下了頭，宣萱閉上了眼睛。穀遙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而女童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從明亮的眼睛裏落下了幾滴淚水。
而當低頭的人抬頭，閉眼的人睜開眼睛，後退的人停住腳步，淚水吧嗒掉落在地上的時候。想象中的結局並沒有發生。
他們看到了一副這樣的畫麵，對麵的年輕人伸出了手那一枚銀鏢被夾在了兩指之間。
原來如此，那一句“來吧”並不是代表帝王引頸就戮。而是一聲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