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啞口無言。老藥王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錦囊。影知道裏邊是更多的救心丸。
“大長老…”
“門主…”
“其實本座一直想問…若用了此藥，倩兒是否能堅信是天下第一美人？”
老者長籲一口氣。想起多年前眼前這個男子下跪在自己麵前，求自己替家中那位妻子治傷的畫麵。
那個女子麵容盡毀，頭部受了難以治愈的重創。從此之後她半生瘋癲，見到容貌姣好的女子便會放聲痛哭。
那個時候的影遠遠沒有這般強大。所以他隻能選擇求人。選擇把影門打拚出如今的場麵。選擇…排出那一份份荒謬又真實的榜單。
“老門主與王千金當日遇刺，這麼多年來老夫也隻能穩其性命，而她活在毀容和頭腦重創的痛苦之中，這藥丸隻是是虛妄之物。以虛妄而代替虛妄。門主便能心安？”
“更何況這麼多年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隻有一個，那便是門主你啊。”
“既然如此，又何須藥物救心呢？”
影聞言怔怔，點頭收起了那錦囊。他方才稍顯軟弱的神情一掃而空，轉而不著調的笑道。
“真要讓本座三天三夜守在倩兒身邊，不停的念叨…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怕是本座也要瘋掉。”
“既然這榜單是本座排的，那本座說她是第一，她便是第一。又何須其他？”
“門主，他已經開始做夢了。你若再說下去，等他醒來他隻會記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兒。”就在影重拾信心的時候，老者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
影低頭看著那個年輕人，大長老已經用手將他的眼皮掀開。黑色的瞳孔聚散不止。透露出一股迷幻。
影知道藥效已經開始了。接下去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將君天離的記憶打破重置。
“應該叫速效救心丸啊…”
他快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渾身功力貫入了自己的喉中。馬車內外的天地似乎都歸於了一片沉寂。
影用沉靜而漫長的音節開始講著一開始打好了腹稿的故事。故事那樣的驚險。那樣的冷冰。卻總是會有一個看起來美妙的結局。
“最後…就在你兄弟慘死的時候，你的老丈人到了，影門的高手也趕到了。你老丈人是你未婚妻叫來的，影門是你家皇帝出錢請來的。總之我們把武林盟會殺得屁股尿流，然後救下了你。”
“大家都在等著你醒來…”
君天離沒有醒來，回應這個故事的隻有他微弱的氣息，還有那掙紮跳躍的瞳孔。
影看不到他的內心。大長老也看不到他的內心。
隻有夢中的人自己看到了。
夢中…那裏有一個紅衣飄飄的身影掙脫了少年的懷抱，然後慢慢離去。
這一次她沒有回眸。
那是看不到歸期的離去。
又兩日後，在通往幽州邊界的最後一條官道上。
影門向來暢通無阻的車隊第一次被人橫道攔住。而那個站在路中阻攔車隊的竟隻有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車隊停止前行，車夫隨從平靜的看著攔道的中年人。
他們不會驚慌，因為他們代表影門。實力甚至高於武林盟會可與冥城並駕齊驅的影門。
他們也不曾警惕。因為他們終究是影門。那個隻憑著你穿多大的鞋子，配著什麼樣的腰帶就可以打探出你祖輩三代的影門。
所以從車夫到婢女，幾乎所有人都認得那個攔在路中的男子。知道他是封天的丞相，知道他是冥城的副城主。
夜樓向來不喜歡冥城這種圍觀形式的歡迎。所以看到車隊停下之時。便朝著最前方那輛大馬車喊道。
“我上來了。”
車駕上的人沒有回答。夜樓知道這是一種默認。於是乎他就這般走了過去。隨從們沒有攔他，車夫也沒有攔他。
他掀開車簾，徑自坐到了主人的對麵。
“吃葡萄…”影作了一個請的姿勢。有老熟人到此，自然要拿出最好的葡萄來招待。
“你還是這副貌似高人實則賤的性子。”夜樓看也不曾看那滿盤剔透的水果。直接給出了印象中最中肯的評價。
影門主被這句話噎了一下，那顆放入口中的葡萄沒來得及咀嚼，直接被吞進了肚子。
“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師。你們這對天底下最強大的師徒，怎麼連說話都不會說得中聽一點？”
“想聽好話？”夜樓沉吟問道。
“那是自然！”影白了這位老熟人一眼。
“影門主實力天下第一…影門主英俊瀟灑天下第一…”
“影門主…”
“停停停！”夜樓不鹹不淡毫無讚美之色的誇獎了兩句，影門主勃然色變，忙伸手搖了起來。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無恥之人。”影歎息道。
“對無恥之人方說無恥之話。”
“我救了你那徒兒…你卻我說無恥。”影門主哼聲道。
“可我那徒兒為何孤身一人回了冥城？我這個做師父的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卻讓我來問你。”
影看著夜樓那認真的表情，一時間倒是怒了。他拍了拍車內的桌案，震得那些水果彈起了半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