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與陳家都是十二年前流民之亂遷徙至安業縣落腳的。

那個時候,流民裏出現了叛軍,若不相互團結,幼子幼女便會成為那些叛軍的腹中之餐。

季懷瑜的父親是個遊醫心思純良,陳家父是個鐵匠俠義心腸,兩家一拍即合,在那段晦暗求存的日子裏相互扶持。

那時,季懷瑜已經八歲,陳良妹不過五歲幼童,大人們不在家時,心善的小阿瑜便會主動承擔起照顧陳良妹的責任。陳家人看在眼裏,對季懷瑜甚是滿意,便提議兩家結下姻親之好,成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青梅竹馬不過如此。

隻可惜,世事難料,好不容易叛軍驅散,流民安穩,季父卻因為為陳家父上山采藥,一時失足滾下山坡丟了性命。陳家阿父痛失兄長自責不已,不過一年光景也鬱鬱而終。

兩家也因著這說道不清的因緣漸行漸遠。

前幾日,陳家大婦突然登門造訪,要求季家交還十二年前的婚書,不願再修秦晉之好。

原本季母就對陳家大婦心存芥蒂,當初兩家一起求存,所有家當都是季父與陳父一同攢下的,陳家大婦卻在陳父病逝後搶占了房屋,隻用一吊錢便打發了他們。

實則是這份婚約乃亡夫遺願,季母就算再心有怨懟也沒想過拆了孩子們的姻緣,沒想到陳家人竟沒皮沒臉鬧上了家門,言辭中句句都是對季懷瑜的輕賤,還得意洋洋炫耀,自個兒女人被京安城裏的貴人看中了,要接回大宅過富貴日子,讓季懷瑜莫要做那擋人財路的癩皮狗。

季母哪受得了這種閑氣?拿了婚書便用掃帚將人掃了出去。

待季懷瑜歸家,季母冷靜過後又有些後悔,將退親的事交待了一番,言明若是兒子真心喜歡陳家娘子,還可請鄉裏的裏長主持公道。

當初被陳家趕出來,季懷瑜也不過十二歲,季母為此大病了一場,他幼小的年紀便承擔了起了照顧寡母的責任。

少年早慧,已然洞悉陳家人的態度,再加之他對陳家娘子從未有過女兒私情,這樣的局麵也算各得其所,是故他也隻是寬慰季母幾句,便默認了退親的結果。

沒想到,今日陳良妹竟哭著找上門來了。

陳良妹望著日夜思念的情郎,哭的梨花帶雨,“阿郎,我日日盼著長大後能成為你的新婦,我知道我阿娘阿兄對不住你,但我沒有辦法。你相信我,我待你是真心的,阿郎~”

季懷瑜一時不知該如何寬慰,溫潤的眉眼漸露愁色。

“木魚疙瘩!”顧妙音將他的無措看在眼裏,趴在豬圈的草垛裏嘖嘖道,“就這模樣,人家小娘子還不纏死你。”

果不其然,陳良妹吸了吸鼻子,瞧了季懷瑜一眼,趁他不注意一把撲進他懷裏。

季懷瑜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推開,陳良妹順勢一把摟住他的胳膊。

“阿郎~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娶我,我們今日便成婚,我做你的新婦。”

“好你個賤蹄子!青天白日便拉著男人的手,你當老娘是死了不成?!”不等季懷瑜將人拉開,陳家大婦領著陳大郎拎著鋤具殺氣騰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