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邊境。

此時,冷月也已經掛上了樹梢。

季懷瑜與季母坐在台階上靠著篝火取暖。

起先廟裏還不時傳出蘭姬極小地啜泣聲,現在基本已經聽不見了。

季懷瑜手裏拿著細枝,略有些心不在焉。

看情形,顧娘子已經將蘭夫人安撫好了。

他怔怔盯著眼前的火簇微微有些出神。

明明她自己也很難受,剛剛她看見蘭夫人的眼神像是自己珍視多年的寶貝突然失而複得。

那麼灑脫肆意的一個人,卻會把對一個人的思念隱藏的這般小心翼翼,可見是有多重視蘭夫人這位母親。

季母眼神古怪打量了兒子一眼,“阿郎,你這是要燒柴還是不要燒?”

季懷瑜斂神,看著手裏已經燃起火星的樹枝,點頭道,“要燒。”

季母回頭看向寺廟,喃喃道,“這都進去多久了?怎麼還沒說完。”說著便瑟瑟環抱著肩膀,“這荒山野嶺晚上還怪冷的。”

聞言,季懷瑜起身去馬車裏取了一件長衫給季母係上。

“十多年不見,想必蘭夫人和顧娘子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阿娘若是冷了,不妨先去馬車上避避?”

季母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阿娘也就是嘴碎叨念兩句,她們倆母女好不容易見麵,我老婆子自是不會去煞風景。”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顧妙音扶著蘭姬從廟裏走了出來。

“季家姐姐,季小郎君。”蘭姬眼眶微紅,頗有些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外頭涼,一起進來吧?”

季懷瑜起身,目光狀似不經意掃了顧妙音一眼,見她眼眸黑白分明,幹淨剔透,這才稍稍安了心。

季母目光在顧妙音和蘭姬麵前來回打量,笑著打圓場,“要不說是母子,我瞧著竟是一個神仙模樣。”

蘭姬抿嘴笑了笑,上前拉住季母的手,看向顧妙音,“仙仙,這便是我說的兩位好心人,若不是你李嬸嬸和季小郎,阿娘隻怕此生都見不到你了。”

季母隻是個粗野農婦,蘭姬雖說是妾,卻也不知比她金貴多少。如今見她毫無芥蒂向女兒引薦自己,季母心底大為觸動,連忙擺擺手,“夫人言重了。”

蘭姬搖頭,麵容誠懇,“姐姐這般推辭可是看不上蘭姬乃一妾室?”

季母一急,急忙啐道,“呸!我老婆子才不是那狗勢利眼。”

蘭姬微愣,但經過這一路照應,她也已經習慣了季母這爽利性子。蘭姬低頭莞爾一笑便轉頭拍了拍女兒的手背。

“你莫要介意,這位季家嬸嬸說話一直是這樣,心卻是好的。”

說罷,眸光低垂,悄悄向顧妙音使了個眼色。

季母蹙眉,一言難盡看向對麵的小妖精。

你女兒更毒的話都領教過,這點小場麵怎麼會嚇住她?!

顧妙音眼眸微亮,嬌俏乖巧地朝麵前兩人微微一笑,“季嬸嬸好~季…小郎君好~”

季懷瑜忽然像是被燙了一下,輕輕掩下眸光,略有些不自在撇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