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回任通泰嶽飛戰淮東 鬧湯陰王貴擒馬五(1 / 3)

第十九回

任通泰嶽飛戰淮東

鬧湯陰王貴擒馬五

在得知李成、孔彥舟輩皆為鎮撫使後,嶽飛恥於與此等軍賊比肩,當天晚上,雖有薛弼勸阻,仍執意提筆給朝廷上公牘,請辭通、泰鎮撫使,乞授淮東一路重任。內中道:“飛自受任通、泰,仰體朝廷之意,已率前部過江,不日後續即可陸續抵達。然據探報,楚州已失,承、揚陷落也隻在近日。契勘兀術才去,完顏昌又來,亡我之誌未艾,倘不予以痛擊,盡折其銳,則虜寇覬覦之心日張,禍患日深。為光複計,飛請免去通泰之職,乞授淮東一路重難任使,許飛招集兵馬,北上擊敵,迤邐收複山東、河北、河東、京畿等路故地,庶使飛平生之誌得以少快,且以盡臣子報君之節。謹具申尚書省。”待置筆,又看過一遍,方昂然舒了口氣:“吾乃堂堂國家軍人,豈能受安撫匪類之職!”

建炎四年九月中,因諸鎮撫使互不為援,各存異心,完顏昌輕易便攻占了承州、揚州。在得知悅心園曾為趙構的行宮後,他便同檜妻王氏一起住進了半盈院,縱情享樂。或問王氏怎會在這裏?她是何時與完顏昌搭上的?秦檜此時又在何處?——卻是說來話長。原來自依附了完顏昌,秦檜、王氏便帶著硯童、興兒和翁順住進了雲州左監軍府的西偏院。那秦檜受命為監軍府任用,每日早早便走,忙著去辨識、登記掠來的宮廷、王府細碎物件,然後打上標記,分類造冊,至晚方回。王氏日日悠閑,通過管家,慢慢便和完顏昌的夫人一車婆搭上了。王氏出身相門,見多識廣,善於察言觀色,肚裏有說不完的故事,不上一月,便讓寂寞在家的一車婆半日不見便想。到得後來,隻要完顏昌不在,倆人連飯也吃在了一張桌上,竟是情同姊妹。這日晚,王氏拿出紅羅帕包得嚴嚴的項圈,擺在燈下,呆呆看著,動也不動。秦檜一旁開口道:“好好的,拿它出來做什麼?”

王氏沒好氣,回了一句:“做什麼?還不是上輩子欠你的!”

秦檜不解:“這話卻從何說起?”

王氏將之包好,歎了一聲:“後天是完顏昌大孫子的滿月,要行過醆(1)禮,你可知道?”那項圈是王氏百日時,她的爺爺、當時的宰相王珪特地使人打造的。黃澄澄地鑲著寶玉倒在其次,難得的是上麵鐫刻著密密麻麻的經文,又請護國寺高僧誦念過。北來之時,王氏頭一個忘不了的,便是將它藏在身上。

“瞧你問的,這是府內之事,我卻從哪裏知道!”

“你呀,混個小小任用,成天價沒心沒肺的,難怪不知!”

秦檜醒悟:“夫人莫不是要把它送過去?那可是你祖父……”

“我祖父是宰相,我爹爹是太守,你是什麼?”

“我……你瞧你,這又怎麼了!”

“怎麼了?我這模樣委曲你了?我爹陪了二十萬貫的嫁妝,薄了你了?跟著你圖個甚?就過這狗顛屁股的日子?”

“這不是……別說得那麼難聽嘛!”

“難聽?顧惜臉麵了?前個管家送來半條羊腿,瞧你千恩萬謝的!就這麼點兒出息,也知道顧惜臉麵!”

“你小聲點兒,給外邊聽見!”

“聽見就聽見,怕什麼?這種日子,老娘早過夠了!”說完打開羅帕,拿塊布慢慢擦拭,眼淚奪眶而出。

秦檜身子往燈影裏一縮,不再作聲。

王氏擦完重又包好,歎了一聲道:“但凡你像個人,有長進,我這裏隻有收的,哪有把自己保命的東西拿去送人的!”

秦檜隻好陪軟話:“讓夫人跟著受委屈了。”

王氏抬起頭:“你過來,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將來發達了,該怎樣對我?”

秦檜聽了忙道:“我若真發達了,便是夫人再造,我日日像供菩薩那般供著夫人。”

“此話當真?”

“發自肺腑。”

“呸!”王氏破涕為笑,“哪個要當菩薩,還不如把我送進庵裏當尼姑呢!”說罷盯著秦檜,“懶了這幾日,今晚打算怎樣?”

第二天,王氏走進後花廳,從懷裏拿出項圈,一層一層打開後細細道過來曆,然後奉上。一車婆聽是開封府大相國寺住持開過光的,不由連連稱謝。轉日晚,管家果然來傳口信,請秦檜去赴過醆宴。

冬去春來,日暖風和。這天上午,閑來無事,王氏穿一件粉鍛暗花緊身褙子,站在小院的丁香花前,掐了一枝放在鼻下,嗅那紫瓣發出的唚人香氣。正出神時,猛覺背後站著一人,當即嚇了一跳。待轉過身,見是完顏昌,遂道了個萬福,低眉嬌嗔道:“原來是監軍大人,悄手俏腳的,可不嚇煞奴婢。”

完顏昌偶打門外經過,見一婦人背影俏麗,便兩腳挪了過來。這會兒與王氏臉對著臉,見她兩腮泛紅,媚態可人,不由笑道:“原來是中丞夫人在這裏賞花,好有興致。”

“在這裏?大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裏是大人賞賜給奴婢夫婦的家呀!”說著以花遮口,哧哧而笑。那王氏不曾生育,身段比得半個姑娘,笑時柳腰一彎,挑眼看人,媚態百出。

完顏昌不禁心動神搖:“這花果然香麼,讓我也聞聞,”說著湊上去,故意歪了臉,貼近嗅了嗅,之後連道,“不及,不及。”

王氏將臉半轉,細聲道:“大人在說什麼,奴家聽不懂。”

“我說花的香氣不及夫人的香氣。”

王氏扭過身,將手抿嘴兒:“大人真會說笑,奴家已是殘花敗柳,哪有什麼香氣。”

見王氏作態引逗,語中含情,完顏昌勃然興動,將人拉過道:“怎地沒有?我說有便有。”

王氏輕輕一掙:“大人快別,屋裏有人。”

完顏昌放開王氏,過去將門一把拉開,對探頭探腦的硯童、興兒道:“你倆出去,我和你家夫人有話說。”那王氏性本好淫,秦檜又陽氣不足,遂半推半就完成了好事。完顏昌臨走,又叫過硯童、興兒嚇唬了一番方去。以後得空兒便來,並時常叫人送些吃呀用的東西。硯童、興兒一來懼怕,二來受了些小恩小惠,因此每見完顏昌至,也不用多說,自到門外去玩兒。秦檜日日帶著翁順早出晚歸,炕頭多了個幫套(2),卻從哪裏知曉。

王氏自搭上了完顏昌,每每能通身暢快,晚上便消停了。時日一長,秦檜生疑,一次借口返回,見王氏正騎著完顏昌狂顛兒,隻驚得轉身便走。到了晚上,氣哼哼地,一張長臉拉成驢樣。王氏先是垂頭抹淚,百般委屈,後見秦檜不理不睬,氣便上來,將手一指:“你別在這裏跟我逞剛強!人家霸王硬上弓,我一個婦人家又能怎樣?你要真是男人,見媳婦被人欺了,就該衝上去拚命,怎麼王八脖子一縮,自己先走了,嗯?——你說話呀!”

秦檜張口結舌:“我……”

“我什麼?現成的菜刀在外屋放著,拿著去呀,讓我也瞧瞧,才叫我佩服呢!”

“你……咱這不是……不是在人屋簷下嘛!”秦檜身子一縮。

“你還知道在人屋簷下呀!和你說,你前腳一走,人家就放話了,要我搬過去呢,該怎麼著,你看著辦吧!”

秦檜嚇出一身冷汗。真要那樣,自己在監軍府便成多餘,不定會被完顏昌發送到哪裏,因此忙屈聲道:“我這不是沒說什麼嘛,瞧把你急的。”

見丈夫服了軟,王氏口氣和緩了些:“咱倆好歹夫妻一場,又同在這裏患著難,你有沒有情義我不知道,我這心裏可是有的。你今天也看見了,我不依著人家行嗎!誰個要是願意,來世變驢變馬!我和他說了,我乃相門之後,一女不嫁二夫,真要強逼著我過去,我便繩子一搭房梁,套上脖子了事!”

聽王氏這麼一說,秦檜一塊石頭落了地,忙湊過去:“委屈夫人了。夫人的大恩大德,秦檜永世不忘。”

“你心裏當真過去了?”

秦檜何等聰明,俗話說的,奸出人命賭出賊,如今自己身微命賤,倘王氏轉了心,編派一通,完顏昌發起怒來,挖個坑把自己往裏一填,隻同埋隻死貓爛狗,因而賭咒發誓道:“蒼天在上,秦某若有半句虛言,出門叫雷劈死!”

王氏轉過身,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淚:“唉,我這過得是什麼日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不是為了你,為了咱日後能回去,我早一頭撞死了!你要真是有良心的,就該體諒為妻的苦處,倘然日後反悔,拿這事來羞辱我,我便做鬼也不放過你。”說完嗚嗚不停。

秦檜不停哄勸,最後跪在炕上,又指天誓日了幾遍,王氏方住。隔壁硯童、興兒貼耳聽著,嘴裏笑個不住。

轉眼到了建炎三年秋,完顏昌領兵進犯山東,由於王氏的幹係,升秦檜為監軍府參謀軍事。王氏見來了機會,便請隨行。完顏昌樂得身邊有個貼心的雌兒,遂點頭答應。之後覺得秦檜在眼前晃來晃去,到底不便,又命他兼任隨軍轉運使,專事到各處催辦糧草。秦檜走後,王氏便與完顏昌搭了鋪,同夫妻一般無二。秦檜心知肚明,並不介意,反而有意躲避,能不回便不回。攻打楚州時,因趙立率軍民矢誌堅守,史載秦檜曾寫過勸降書。完顏昌見二人一個獻身一個獻節,不由對王氏感慨道:“爾夫婦真賢良人也!”

住進半盈院的第二日,完顏昌便令孛堇阿主裏率一千騎並三千漢兒軍攻取泰州城。渤海大酋高太保聽降官說守將是個娃娃,隻有兩千兵,當即起了興致,也要跟著去。完顏昌拗不過,隻好給他安了個監軍。及來到泰州,高太保見城牆不高,且無溝濠,便在馬上道:“此城破之易爾,正該將軍立功!”阿主裏望著城頭上飄揚的“王”字將旗,哼了一聲:“一個毛頭小子,也敢抵禦!待我列陣,會他一會。”說完將人排開,擂鼓叫戰。不多時,城門打開,衝出一隊人,當先一將,身披鎧甲,手執方天畫戟,甚是英俊。阿主裏挑眼看了看,正要開口,其弟阿賽裏叫了一聲:“我去擒這個娃娃!”說罷手舉大叉衝出。嶽飛立於垛牆後觀戰。但見二馬一錯蹬,“鐺”地便傳來一聲。此為碰手,意在展示臂力,也有試試對方的意思。之後便開打。金將膀寬力大,一杆叉舞得虎虎生風,甚是勇猛;王林武藝純熟,雖不停閃避,卻招招式式絲毫不亂。幾合下來,方天畫戟漸占上風,步步進逼,隻是不取要害。嶽飛不由懸心:這般一個壯漢,莫非王林要將之生擒!正然想著,但見二人一錯身,畫戟突然回轉,將月牙鏟準準搭在對方的肩胛上,借助馬力,將人仰身後拉,摔在地上。原來那戟頭纓下藏有鋼鉤,專作此用。見人落馬,跟從校尉快步跑上,用刀背在人膝蓋處拍過兩下,拖了便走,甚是利索。阿主裏見狀大叫一聲,就要過來搶人,早被排箭射住,隻好眼睜睜看著兄弟被拖入城中。嶽飛見初戰得勝,便讓鳴金。阿主裏還要追,城上箭又下,隻好作罷。高太保大怒,喊著叫著讓將砲車推上,發石攻城。嶽飛往下看了看,囑咐王林,不要都上,輪次防守即可,然後退入州衙。

卻說阿主裏攻了一天,死傷數百人,自是不甘心,看看夕陽已經落下,便退後結寨,準備來日再戰。當天夜裏,正然睡著,忽然值哨進來大叫不好,發水了!及起身外出看時,果見遍地水澤湧來,已有不少人從帳中跑出,繼而越來越多的人聚於帳外,驚慌失措,亂成一片。這時高太保過來道:“阿主裏將軍,這是宋軍在放水淹咱們,快下令撤吧!”阿主裏醒悟,急讓搶出糧食器械,往西北的來路退去。過不多時,水已漫過腿肚。眾金兵蹚著水才走出不遠,前麵先後亮起一片火把,也不知有多少宋軍。再轉向東北,亦是如此。這時水已淹至膝蓋,行走十分艱難。抬頭環顧,四周遠遠近近,火把環繞,要想逃命,除是登天。時值九月下旬,正是霜降節氣,站不一時,河水冰涼透骨,凍得人瑟瑟發抖,上下牙得得相碰。高太保裹了條毛氈,騎馬過來道:“阿主裏將軍,這麼幹站著,天一亮可就完了!得想法派人去報信,請救兵來呀!”阿主裏沒好氣:“監軍大人,你四下看看,人可派得出去?”高太保本想跟著打進城,尋幾個漂亮女子帶回去享受,不料這會兒卻陷在水裏,等著被擒,直把腸子都悔青了。又鬧不明白,這漫地的水從何而來,圍困之兵又從何而來。待遠處雞唱三遍,天光大亮,插於水邊的旗幟映入眼簾,方知圍上的是嶽飛軍。金兵中多有知道嶽飛大名的,傳開後無不失色。高太保、阿主裏在馬上東張西望,更是驚恐莫名。時候不長,四下裏開始喝令,眾金兵打熬不住,紛紛上去投降。高太保和阿主裏自知難逃,也隻好跟在後麵。陳倡、王林在城上看時,方知幾日前嶽飛問水之意。又見城根兒聚著不少金兵,遂讓打開城門,將人押進。嶽飛命人在高太保和阿主裏的親隨中查問,看有無親兄弟,不久果然尋出一對,兄為烏穆,弟為烏塔,乃是高太保的親隨。把人按到跟前後,嶽飛問二人可願活命?兄弟倆搗蒜般點頭。於是將烏塔押下,轉對烏穆道:“我欲差你回去搬兵,你若做到了,便放你二人生路,你可願意?”金人重手足,烏穆別無他選,隻好答應。傍晚時分,烏穆跑回揚州,向完顏昌告急道:“昨夜宋將郭仲威來,掘開了麒麟河,將我軍圍在泰州城下,使隊伍泡在水中,情勢萬分危急,請大帥快派援兵,不然就遲了!”完顏昌問宋軍有多少人,回說四五千。又找來降官,問郭仲威何人,告知乃是潰將,後聚兵為匪,被授官維揚(3)鎮撫使。完顏昌不屑道:“放著揚州不守,卻跑到泰州掘河去了。”說完傳來神翼軍總管、左衛將軍蒲裏速,令其率本部三千騎兵並漢兒軍五千,連夜前往救援,務必於明晨到達泰州。揚州距泰州將近百裏,浦裏速不敢怠慢,當晚便率軍往東急行。待趕到泰州西郊的王家舍,見一條河自南而來,上麵的木橋已被拆散,便止住腳步。此時天已放亮,人人疲憊不堪。蒲裏速見狀,便讓暫歇,燒水做飯。金人騎兵與漢簽軍分南北沿河散開,各支各的鍋灶。炊煙才起,突然火銃爆響,喊殺聲從三麵傳來。蒲裏速大驚,忙叫喊著抵抗。那漢簽軍拖著兩腿走了一夜,又累又餓,哪裏願動,勉強站起後,隻拿刀張望,隊不成隊,營不成營。金兵卻不同,聞聲即起,各解韁繩,摘刀執槍,翻身上馬。轉眼之間,嶽飛的六千騎兵從三麵衝來,直撲金賊馬軍,對北邊的步軍看也不看。金兵一路殺來,戰戰皆勝,所向披靡,並不將宋軍當一回事,隨著高聲呐喊,散開迎了上去。蒲裏速原以為,宋軍不過仗著人多,虛張聲勢,隻要一照麵,憑著自己騎兵的勇猛,很快便可將之擊潰。然而等到兩邊一交手,結果卻是相反。那嶽飛騎兵在馬家渡時,麵對數倍於己的兀術精銳鐵騎尚且不懼,眼前不過是幾千遭伏抵抗的疲憊金賊,如何放在眼裏!但見六千馬軍卷地風一般撲上,揮刀便砍,挺槍便刺,竟同圍獵。片刻不到,金兵落馬一片,把個蒲裏速一時看傻了眼,待轉過神,急令簽軍上去解圍。那些強征來的河北兵見宋軍騎兵凶如猛虎,且後麵又有大批步軍漫地跟來,哪個願白白送死!因此人人磨蹭,左右張望。蒲裏速見狀,知大勢已去,猛一磕馬鐙,想趁著尚未圍緊,帶著親兵從間隙突出。未想才跑不遠,正遇上韓順夫,不上三合,便被一刀斬落馬下。待嶽飛大隊圍上,敵步、騎先後投降,沮喪坐地。此役連同昨日一仗,共斃敵七百,俘敵一萬一千三百人,繳獲戰馬四千餘匹。轉過天,泰州城外淤水退去,嶽飛回到署衙。想著通泰地麵歸淮東宣撫司管轄,便讓王林押著金俘去鎮江交與劉光世,囑其路上嚴加看管,小心逃亡。之後篩選簽軍俘虜,挑出數千青壯充入軍中,剩下的一律遣散。整編後嶽家軍共有七營,總數在二萬四千人上下,依次為:前營、中營各四千騎兵;左、右、後營各三千步兵;踏白營與破敵營各一千騎兵,兩千步兵,另有嶽飛及各將親兵近千人。編後第四天,王德處轉來高宗詔書,上言道:“楚州淪陷,卿已成孤軍,不宜長守,可攜百姓自沙洲過江,退保江陰。”原來楚州城破傳至越州,簽樞密院事趙鼎奏請追究劉光世擁兵觀望之罪。高宗對之道:“光世當此一麵,委任非輕,若責之太峻,恐其心不安,難以立事。”轉而又思,楚州既失,揚州、承州必將不保,接下來受敵的便是泰州、通州。如今諸鎮撫已散,劉光世部畏敵不進,倘嶽飛逞勇據守,豈不重蹈楚州複轍!於是便下了這道旨意,意在讓他回來。望著詔書,嶽飛不由皺起眉頭:顯而易見,聖上有愛護之意。然而自己任職地方,守土有責,豈能才上任便丟棄!於是細思目前處境,無非是三條路:一是孤城死守,二是與敵周旋,三是退保江陰。死守是等死,劉光世必不相援;若與敵周旋,淮東地域狹小,東接大海,南臨長江,又一馬平川,連個藏身的地方也沒有,隻能是來回跑,回旋餘地太小。思來想去,隻有退保江陰方為明智之舉。因說與薛弼。薛弼點頭道:“將軍慮得很是。在聖上眼裏,江南遠重於江北。朝廷雖不便朝令夕改,但意思已十分明顯。將軍撤回江陰,才是聖心所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