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泊岸(1 / 2)

即將靠岸,遠處的地球不是橢圓,而是一塊鏡像翻轉合在一起的陸地。

徐福什麼也沒說,拍了拍柳常青肩膀,下一瞬,柳常青出現在地球上,回過頭隻看見徐福的白骨船離得越來越遠。

眼前是寂寥的荒野,柳常青站在荒野上,覺得自己像是這漫無邊際的世界中唯一的存在。他很想表達什麼,卻什麼也無法準確表達,他大喊著狂奔,直到無力撲倒在地,他翻過身,望著天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柳常青在荒野中走了幾個日夜。白天沒有太陽,天空如同死人臉一樣的灰暗慘白;晚上沒有月亮,四周隻望見無際的黑暗。路上飛蟲鳥獸銷聲匿跡,刮來的風揚起一陣陣塵灰,草枯黃,樹衰敗,都缺乏昂揚向上的生命力。柳常青停下腳步,抬頭看天,天是唯一,他是唯一,荒野也是唯一,他們互不理睬卻又緊緊相依,都在相互成就著對方離世般的孤獨。

晨光微微透亮,前方隱約出現一個村莊,柳常青猶豫著,與人相處艱難,脫離人群孤寂,靠不靠近成了艱難的選擇,好在腿為他做出了選擇。繼續向前走,幾棵錯落的樹後是一片空無一物的田地。走至田地近中,前方的田坎旁躺著人形黑影,柳常青定在原地,不自覺做好了掉頭狂奔的準備。在寂靜中他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咚咚聲,壯了膽,朝著人影靠近。

人影是個長得秀氣又帶有幾分邪性的青年,頭下土地深褐色一片,與周圍截然不同。現時應是早春,青年身著薄布單衣,臉色青白,不知生死。柳常青對同類的出現感到興奮,又對同類可能出現死亡的情形感到恐懼,看著青年青白的臉,柳常青想:他大概是死了,但仍抱了一線希望,希望他還活著。他懷揣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伸手摸向男孩兒的臉,同時小聲叫道:“醒醒。”死人的冰涼觸感,柳常青急忙縮回手,心中希望落空,巨大的空洞轉而被悲戚所填滿,柳常青又回到孤身一人的寂寞中了。

一瞬間異變突生,頭痛欲裂,像是腦袋被扳成兩半,柳常青痛得癱倒在地,莫名的力量致使他無法昏迷,在痛感帶來的恍惚中,他看見一個巴掌大小,冒著熒光的自己融入了青年的腦袋。

天空逐漸變亮,不斷有人走來,卻不靠近,隻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太陽出現在天中,四周陰雲更加深厚。人們越靠越近,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交談的嗡嗡聲襲擊著他的耳膜。

經太陽一照,柳常青感到頭痛的症狀消了七七八八,生出些力量,此刻太陽被遮住,他煩躁地睜開眼,掙紮著站起身,人們後退了幾步,又站住了。他奇怪人們的後退,心裏吐槽,退這幾步跟沒退有什麼區別?

被人圍著,柳常青十分不自在,一開始看了看地,又飄忽著眼伸手撓了撓耳朵,忽地一定神:有病吧,圍著我幹什麼?他用銳利的眼氣勢洶洶的看向他眼前的幾人,大有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的趨勢。沒人跟他作對,他們的眼徑直看向他身後。柳常青下意識隨著眾人目光方向看去——青年手肘搭在膝上,雙手下垂,抬著頭,眼中好似燃燒著火焰,看向每一個打量他的人。

四周站滿了人,卻隻有眼前青年給了他獨特的、他需要的真實感受,諸多負麵念頭隨著看見青年的這一刻近乎煙消雲散。柳常青看著青年,漸漸覺得像是在照鏡子,鏡子內外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卻又相互影響,是他是我還是我是他變得模糊不清。柳常青產生了一種直覺,青年是我的一部分。

青年視線看向柳常青,對視的瞬間柳常青看見青年那雙眼,隻覺世界像是被裝入那燃燒著火焰似的眼中。青年在此時莫名生出他是我再生父母般的感受,他移開眼望著天,雙手在腰後撐著地,伸腿微屈,大聲道:“你們在看啥?要老子請你們走嗎?”

人群似驚鳥四散。青年起身拍了拍屁股,衝著柳常青楊了揚下巴,“我叫王二狗,你呢?”

“柳常青。”

“走吧。”餘音尚未消散在虛空中,王二狗已經大步從柳常青身旁竄出,攆向眾人。

剛入村內,柳常青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正疑惑,卻見王二狗興奮的走向離得最近的房屋。“嘭嘭嘭”敲門聲響起,王二狗破口大罵:“老狗,開門!”等上片刻,毫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