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熱日炙烤得大地生煙,路上行人寥寥,峨嵋山附近雙河口的一個埡口上,路旁大黃角樹下隔著樹幹擺放著的二張小桌子,六、七條小凳子散亂地擺放在黃角樹幹的周圍,茶攤的主人一個小老頭也蜷坐在黃角樹根邊昏昏欲睡,二個用木蓋蓋著的大白鐵皮桶還算整齊地排列在他那雙穿著草鞋的腳前,樹幹上鬥大一個‘茶’字在午後的微風中輕輕地抖動著。
這個簡陋的路邊茶攤上,坐著一老一少極象爺孫的兩個風塵仆仆的歇腳人,當然就是跟在陳老頭屁股後麵叫著喊著跑出來要觀摩、觀摩外麵花花世界的楊東和他師傅陳老頭兩人。
學校放假後,楊東和幾個小屁孩告了個別,再陪張老爺子喝了一回告之要隨某無良親戚出一趟遠門後,就懷揣著在楊林那兒以車費、住宿費、餐費等等種種費用借口給騙來的近百元人民幣,手上則提著被楊林強行塞給他的一口裝著換洗衣服的小皮箱子隨著楊老爺子就來到了石岩灣陳老頭家。
結果就比較淒慘了,他的一身旅行打扮讓某人極不順眼,人民幣被陳老頭以集中管理為由除留了十元錢給他外全部強行沒收了,那口漂亮的小皮箱子更是被丟給了楊老爺子帶回家去,轉而從他自己家裏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塊三尺左右的花布把楊東的一套換洗衣服三下二下給包了起來,一個小巧的包袱就出來了,還從家裏的牆角拽出根竹杖和一頂鬥笠一起丟給小屁孩,楊老爺子在邊上很是開心地看著自己的親孫被修理,很幸災樂禍。
就這樣手裏抓著個竹杖,背著他的小包袱,小包袱上再蓋了個鬥笠跟在陳老頭後麵就出發了,黃道吉日是不用看的啦,選日不如撞日嘛,說走就走,至於小屁孩想象中的車、船什麼的交通工具直接被某無良老頭無視了,我們既不是去旅遊也不是走親串戶的坐什麼車呀,走吧……,一雙腳板給我丈量地球去,哦,手持竹杖背背包袱,頭戴一鬥笠,楊東仿佛感覺到自己是要去拍古裝電影,但主角肯定不是自己,而是前麵那個和自己一樣打扮的白胡子黑頭發詭異得有點象妖的那個老頭。
一路爬山涉水,走走停停,白天穿村越鎮,看人種田耕地、挖土犁田,看人迎親送嫁,看人搶、看人騙、看人喜、看人悲,看婆媳吵架、看鄰裏幹仗等等世間百態。晚上就大發了,沒下雨就是荒山野嶺、荒郊野外打坐一宿,下雨還算有福,街沿屋角還算頭頂上有個隻簷片瓦蓋著,幹嘛?做功課,繼續打坐,每十天可以有一天到旅社住上一次,收拾收拾、洗洗涮涮,一路上有幹糧啃幹糧,沒幹糧就找些個野果,別人田裏的莊稼,甚至有時會跟在陳老頭的屁股後麵到村子裏去討要飯吃、水喝。就這樣一路上按照陳老頭的要求鍛筋煉骨、鍛體煉神和冷眼看世界,看盡世人善、惡、美、醜而不得伸手。
一個多月來的苦難讓楊東開始很難接受,從憤憤不平到大吼大叫到百般耍賴,就差沒哭哭啼啼了,主要是感覺不好意思,那個東東太小兒化了,有點做不出來,到後來雖然說不上是甘之若飴,到也待若平常了,隻是嘻嘻哈哈的眼神中也隱約有了些淡漠和不可琢磨的縹緲。
“老哥,請問到萬年寺還有多少路?”休息好了的陳老頭走到了白鐵皮桶前對著在那兒昏昏欲睡的茶攤攤主人說,
“老哥要去萬年寺呀?還願還是燒香?你順著這個道往前走大約還有三十華裏左右吧。”
“謝謝老哥。”
峨嵋山的八月,偃月高掛,陳老頭師徒二人在這有些清冷月光下悠閑地向金頂爬去。
他們當天下午四點過就到了萬年寺,在萬年寺小做了一次休整,洗洗刷刷了一番,用楊東的話說就是這次觀摩世界之旅的終點終於要到了,晚飯後兩人收拾好隨身物品才慢悠悠的繼續上路,悠閑地欣賞著月光下那朦朧、縹緲的峨嵋山色,鑽天坡如玉帶環繞的薄霧讓人如夢如幻,洗象池皎潔的月光把眼中的草木山色打扮得一片銀白……。
當星光消散,啟明星在東方隱約歸去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金頂,站在舍身崖上,一邊聽著陳老頭那說不盡的峨嵋風光典故,一邊望著潔白的朝雲層層層疊疊,如厚實的羊絨毛毯般從自己腳下一直鋪墊到遙遠天邊,仿佛恭候著旭日的東升,不自覺想踏雲而去,未幾,羞達達的旭日頂著她那紅彤彤的小臉一點、一點地從雲層的後麵慢慢地、慢慢地鑽了出來,霎那間,樓閣亭台、山水人物沐浴在萬丈金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