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以前，愛叫我賠錢貨。”
林肅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地回憶道，“她本來是想把我丟在山裏去，讓我在山裏邊兒自生自滅的，但是因為想要拿我去找我爸訛錢，就又折回來了。”
沈瑜的眼瞳擴大了許多，這是他第一次聽林肅說關於他自己的事。
“我連戶口都沒有，一直到九歲都沒有上過學，在跟別的小孩子打架的時候才零零碎碎地認識了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們在地上寫一些罵我的話，罵我是沒人要的野狗和牲畜。不過我覺得，其實他們罵得都有些作踐狗了，因為我過得比牲畜還不如。”
沈瑜一愣，表情突然變得很冷峻，林肅以為他沒太聽懂，還解釋道：“就是念書，我們那兒叫學校，你們這兒叫私塾。”
沈瑜咬起一側唇角，正要開口，林肅直接摟過沈瑜的腰，讓他坐到自己腿上，拉過沈瑜的手，又捏著他清瘦的胳膊道：“輕了。”
沈瑜雙手撐著他的腰腹，回道：“想你想的。”旋即追問，“然後呢？”
林肅道：“後來被領養，好不容易有學上了，又被人翻出來那些爛事兒，養父母不要我，我就又成了一個孤兒。”
林肅的目光往下塌了塌，將沈瑜的手握得更緊了，“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混到了18歲，我去青城山的道觀當了編外道士，給那個賜我名字的老道長，送了他最後一程。”
“沈瑜。”林肅突然喊沈瑜的名字，他沒有抬眼，隻是握著沈瑜的手在忍不住輕輕顫動。
“我在。”沈瑜將他的手捧起來，輕輕地吻了下去。
林肅道：“沒有人能真正做到無條件去愛一個人，即便是父母，他們的愛也是有條件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學會自己愛自己。”
沈瑜緩緩睜眼，用悲傷的眼神看著他，問道：“所以你，其實一直都在可憐我，是嗎？因為覺得我……和你很像？”
林肅沒有回答他，沈瑜的眼睛很快紅了，眼淚不爭氣地落在林肅的手背上，他哭得肩膀都在輕顫，林肅不得不輕輕扶著他，防止他摔下來，手指摸到他腰的時候，總覺得他馬上就要化了。
“不是不是！等一下！”
林肅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這一點也不像兩人第一次見麵時遇到的沈瑜，雖然他知道沈瑜以往也愛哭，但那不都是裝的嗎？
裝給他看，裝給沈賢看，故意示弱給別人看，眼淚不是從來都隻是沈瑜的保護色嗎？
但現在的沈瑜，卻像極了一隻被剝了殼的蟹，什麼情緒都沒法再藏了。
林肅趕緊抱住他，在他臉上又親又哄：“對不起老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在聽。”
沈瑜胡亂抹掉眼淚，轉眼就把自己的情緒忍耐得很好，就算他心痛到連呼吸都是酸澀的，他也不願對林肅說一句重話。
林肅緩聲道：“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這些事，我在現實世界，什麼都沒有。我沒錢，也沒勢，沒車沒房就算了，還沒什麼朋友，至少沒有一個是可以交心的。而我掙的工資還要拿去還債款，隻能讓自己勉強混口飯吃。”
“現在還沒了在這裏的身份，更加一窮二白了。”
林肅突然也有點哽咽了，抱著沈瑜的手臂慢慢收緊，“我不是想讓你覺得我在可憐你，我隻是不想讓你可憐我。”
“我沒可憐你。”沈瑜止了哭腔，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他的脖子裏，小聲呢喃著，“老公，我好想你。帶我走吧，隨便去哪裏。”
林肅感到詫異，“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跟我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