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到真正的胡騎大隊,是在進入草原的第二天。
天際處,猛然間,濃塵滾滾,蹄聲隆隆,直奔悍營而來。萬馬的奔騰與嘶鳴,撼天動地。
在距千步遠的距離,突地分成巨大的兩股洪流,一左一右,圍繞悍營而動,呼哨聲,呐喊聲交織一片。若從空中向下望去,以悍營為中心,兩股胡騎的環繞奔馳,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由血肉和鋼鐵構成的漩渦,越繞越緊,驚濤拍岸般,合力向中心撞擊、擠壓。氣勢洶洶,要將圍困之人,吞噬、湮滅。
忽然,從中又分出若幹細綹,策馬朝悍營撲了過來。
抵近五百步左右,擎弓搭箭,幾千張弓弦的顫動,彙成嗡嗡的巨響,震人耳鼓,裂人心肺。拋射而來的密集箭雨,從天而降,將整個悍營,覆蓋其中。疾射二輪,一聲直達天籟的淒厲號角響起,四麵八方,數百隻號角,齊聲和鳴,聲聲嗚咽,古樸中夾雜著蒼涼,遍及方圓數裏。
旋即,萬流歸一。胡騎如退卻的潮水,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胡騎襲來之時,悍營全軍一陣陣的騷動。前軍止住了腳步,有人將手中的長矛握的緊緊的,弓箭手左手持弓,右手抽箭,進入待發狀態。騎馬步兵則快速下馬,擎起了巨大的盾牌。唯有後軍的一千多名雜役,哆哆嗦嗦地躲在運輸車後麵,四處張望。可以說,在突如其來的胡騎麵前,悍營表現出從未有過的慌張與混亂。
玄成見此情形,牟足了氣力,高聲呼喝:“莫慌。全營呈防禦陣型。快。”指令的下達,似乎給全營吃了個定心丸。秋亦寒與伍天賜,急忙指揮兩千多身披重甲的步兵,站到隊伍最外側,手持巨盾,等待進一步命令。
看到胡騎隻是遠遠的拋射了兩下,就撥馬撤離。自上而下,無不鬆了口氣。
佇立在馬上的玄成,緊縮著眉頭,凝望著胡騎的背影,沉聲急促地說道:“藥師兄,快查查,傷亡多少。”
這時的心情,格外沉重。此番遭襲,讓玄成真正體驗到胡騎來去如風的作戰特點。從攻擊到撤退,沒有留下哪怕幾分鍾下達指令的時間。悍營隻挨打,卻無力還手,這讓玄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前胸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惱怒異常。
不久,有人報來:“前衛傷亡二十餘人,中軍及雜役傷亡近二百人。”
李靖在旁道:“隊伍行進間,相互連接保護不太緊湊,盾牌間疏漏較大,給了胡人以可乘之機。”
慕容道:“幸虧是遠距離拋射,攻擊力道弱。如果是近距離直射,恐怕傷亡更大。”
玄成強壓著內心的怒氣,斬釘截鐵道:“停止前進,全營戒備,防止胡騎再來。營內各主官,立即集合。要想個辦法。我悍營,不能這樣,聽憑胡騎在我周圍肆虐。我楊玄成,也不是弱小的獵物,任人宰割、蹂躪。”
玄成、李靖、慕容、秋亦寒、韓定山、秦瓊、尉遲恭,伍天賜,謝澄映、陸翔、張豹與杜如晦,圍坐在一起。眾將均是麵色嚴峻,怒氣騰騰。
玄成笑了:“看來,突厥人給我們上了一課。這番打擊,既快且猛,的確有些出乎意料。可光生氣有何用,我們到這裏,可不是為了受氣而來。大家都別像小媳婦般,氣鼓鼓的。攻防兩方麵,合計一下,如何做,能盡力避免損失,並給他們一個狠狠地教訓。讓他們明白,我悍營,在這片草原上,能橫著走。誰敢玩火,就要在我們麵前碰的頭破血流。”
一番話,讓在場之人的情緒,稍稍和緩了些,轉而各自思索,該如何去做。
慕容道:“這番遭襲,胡騎看起來是來勢洶洶。但從攻擊的方式和力度看,示威的成分較重。遠距離拋射,而不是近身強攻,說明他們也意圖試探,看看我們的反應。這胡騎並非如他們所表現的那樣強悍。”
李靖補充道:“據我觀察,此次來犯的胡騎,約有萬騎左右,兵力遠遠高於我們。未趁我們準備不足,立足未穩,堅決地一舉而殲。看來的確是攻擊前,準備不足。試探,窺測的意圖非常明顯。”
杜如晦冷冷地一笑:“從這次襲擊中,我們也能領略到他們攻擊的特點。最強處,往往也是最弱的地方。環繞而攻,看似場麵很大,但卻分散了兵力。我們攥緊拳頭,找出一處,狠狠地給他來上一下,他們就有的哭了。”
杜如晦平素給許多人的印象,是將物資供應梳理的有條不紊。在軍略問題上當眾發表意見,尚屬首次。而他的話,的確是說到點子上。我專而敵分,是突厥人和悍營,在戰術組織上最明顯的差異。秦瓊、尉遲恭,包括慕容在內,都拿眼盯著杜如晦。
玄成內心竊喜,杜如晦終於在這個團隊中,展露他特有的鋒芒了。“房謀杜斷”,傳誦千年的神話,豈能等閑視之。
秦瓊的臉色,由青澀轉為圓潤。
“對呀,我們的二千騎兵,加上大力的三百重裝騎兵,再從澄映那裏調集些善於騎射的弓箭手,組成一支凶狠的打擊力量。瞅準時機,狠狠地給他們來上一下,幾錘子,就能將他們搗散。到時候,戰場的主宰,就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