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正和張叔談著,李一然推門而入,看向張叔的眼神多幾分犀利。
他並不想把氣氛弄得這麼尷尬,但是身體有病就去看,瞞著大家又能怎樣,會自愈嗎?
“老張,你怎麼回事啊?別瞞我了。”
說完點了一根煙坐在那張小圓桌旁邊,屋子裏隻有那個破舊的電風扇在轉動的聲音,吱吱啦啦,風也不大,仍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吹出風來。
和張叔一樣。
“孩子,我......”
老張欲言又止,低下頭來,不知所措的樣子讓人很是心疼。
“我活了一輩子了,也吃苦了也享受了,能帶來的東西我就多帶來一點,能帶走的東西我就少帶走一點。不用你們這麼費心,我也就偶爾不舒服,今天被你們撞見了,放在平常我現在還幹活呢。”
李一然不解,有什麼東西比身體更重要,或者說,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寶貴。
“我能留給我兒子的,真的不算多。對於他這一輩子,我很愧疚。”
連一個給自己惹事兒的兒子他都能愧疚,他內心是有多大的愛?
“一然,或許我等不到那天,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告訴他,以前的錯都算了,都過去了。以後要照顧好自己,開心的活著。”
“您這是說什麼?”
李一然急迫起來,這些話聽起來就像遺言一樣,讓他很不舒服,生離死別他經曆過了,這種建立在別人的親情上,卻仍滲透到自己心靈中的痛苦,他不想接受。
“張叔,這些話還是您自己說合適,我又沒有什麼身份,我又不是什麼人,我怎麼傳這種話。”
這個年代的生離死別,無非是一坯黃土,風蝕朽木。
“從前啊,我哪裏好好養過他,他能犯下這種錯,不都是因為我的放縱與薄情,我能彌補的,能給予他的,我都盡力,我怕他恨我,最後會遺忘我。”
李一然沒有聽完,轉身就出去了,阿生坐在院子裏一旁的石頭上,抽著煙。
這世上是不是有太多經曆都會反複發生,這種模棱兩可又後知後覺的愛,他什麼時候能夠體會到,想到自己的家人,自己能做的還有什麼,想得到愛的那種情感,也就不複存在了。
“走吧,我帶你去看看我奶奶。”
李一然擦擦額頭的汗,用力擠出來一個笑容。
“山上的風更厲了,你可不要在我奶奶麵前流眼淚了。”
踏上山頭那一刻,四周的風都撲麵而來,遠處那渺小、孤單的一坯黃土,靜靜守望著這片土地。
置身天地之間,突然覺得生命的渺小,敬畏靈魂真切,又忌憚神鬼之說,幹淨的心太少了,純潔的人也一樣,太少了。
李一然麵向天空,一滴熱淚被風吹到地上,融進這片土壤。
“你不是告訴我別難過麼,你自己哭什麼?讓你奶奶擔心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