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出來,回去的時候柳青蕪沒怎麼說話,柳老夫人在王家說了這麼多,也是覺得疲憊,靠在那兒休憩,等醒過來已經到了柳府。
祖孫倆回到了沉香院,已經是傍晚,起了些風天暗的有些早,像是要下雨。
幾個小丫鬟在院子裏端花盆子到屋簷下,馮媽媽命人備飯,大半天沒見到姐姐的柳思煜嘟著嘴挨到她身旁,姐弟倆一塊兒坐在窗邊。
很快天際有了雷鳴,緊接著就是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因著地下的熱氣,雨水拍落空氣裏先是一股悶熱,下了一會兒就開始涼快了。
屋簷下很快彙了一條小溪流,珠串一樣的雨水落下,敲擊著屋頂的瓦片,聲音十分動聽,暗著的天雨下了一會兒漸漸轉亮。
“思煜,你喜歡祖母嗎?”柳青蕪望著那大雨,輕輕的問。
柳思煜點點頭,“喜歡啊,祖母對我和姐姐都很好。”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簡單,柳青蕪轉頭看他,“我也喜歡祖母,她對我們很好。”對她和弟弟是真的很好。
“姐姐你不開心。”柳思煜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氣了,可他這幾天很乖啊,又沒打破硯台,也沒吵著女師傅。
“沒有啊,姐姐就是在想,祖母壽辰將至,我們準備些什麼送給她好呢。”柳青蕪摸了摸他的頭,柳思煜脫口而出,“送銀子!”
柳青蕪噗嗤一聲笑了,“誰告訴你的。”
“四弟說的啊,缺錢。”柳思煜嘿嘿的笑著,柳青蕪拍了一下他額頭,“你們倆這都是誰教。”
“買米需要錢,油鹽醬醋需要錢,什麼都要錢,就缺銀子。”柳思煜叨念著從柳思旭那兒學來的,殊不知這些話都是三嬸何氏經常在兒子麵前念叨的。
“你可以寫一幅字帖給祖母。”柳青蕪替他想著,柳思煜扭扭捏捏道,“可是我寫的不好看。”
柳青蕪一把攬他到自己懷裏,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還知道自己寫的不好看啊。”
柳思煜努力給自己找理由,一本正經道,“那是因為我年紀小,女師傅都說了,我其實寫的還可以的。”
“成啊,那你就給祖母寫一幅字帖。”
“姐姐你送什麼。”柳思煜歪頭看她。
“我給祖母做了。”柳青蕪說了一半頓住了,捏了捏他的鼻子,“這是秘密,不告訴你。”
“不行不行你要告訴我,你要告訴我。”柳思煜抱著她不肯讓她走,一旁的翠屏她們看著直笑,柳青蕪伸手撓他的咯吱窩,柳思煜整個人就翻滾在了坐榻上,邊笑邊抗議,“耍賴,姐姐你耍賴!”...
到了晚飯後柳思煜都沒問到,不過第二天他就不在意姐姐到底送什麼給祖母做壽禮,他開始正兒八經的寫字帖。
寫半個時辰,玩一個時辰,一天加起來也有兩個時辰是在認認真真寫,這次還算是有毅力,足足堅持了半個月,七月中,慕家那兒來了喜帖,慕家三爺慕衡鑠要成親了,就在十一月中,柳老夫人的壽辰後,從定親到這成親的日子,中間隻差了半年時間。
慕衡鑠已經二十有一,這樣的年紀許多和他同齡的都已經當了爹,所以這提親之後成親的日子也安排的很近,慕衡鑠在漯城就任,娶的是戶部尚書趙大人的女兒趙如嫣,也是碰了巧,趙如嫣十四歲正當議親時趙夫人因疾病逝,守孝三年,趙如嫣出了孝期已經十七了,所以才能這麼快的和慕衡鑠成親,否則,還得多等上兩年。
柳老夫人備了賀禮送去慕家,七月底時河澤那邊長子來信,妻子和兩個兒子已經出發回儀都,穩妥些走水路,約莫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柳老夫人數著日子,減去來信的日子,再有半個多月就能到了。
外頭春意掀開簾子,何氏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媽媽,手裏抱著幾本賬冊。
何氏瞧見坐在柳老夫人身旁的柳青蕪,笑靨著道,“外頭可熱著呢,唯有這屋裏頭才涼快。”
響午的太陽哪有不熱的,冬雪給她上了一杯涼茶,何氏坐下之後讓媽媽把賬簿送給柳老夫人,“到了月底了,聽聞大嫂快回來了,我想著把這些賬冊先交給娘。”
這半年來何氏幫著打理一部分府中的事,其中包括了廚房裏采買和莊子裏的采收,莊子的采收半年一次,廚房裏的是需要每月算,論這油水,自然是負責采買的最厚實。
柳老夫人拿在手中翻了翻,繼而給柳青蕪看,“還記不記得我教你的。”
“記得。”柳青蕪點點頭,柳老夫人就把這一本賬交給她,讓她好好看看,繼而轉向何氏,“不急,她回來這也有三四月的身孕,也是要個幫手,你那兒再放放。”
何氏的確是舍不得放手,這些東西拿來交給柳老夫人有一半是做樣子的,如今聽柳老夫人這麼說,自然是應承了下來,“幫著大嫂那都是應該的。”
柳老夫人拿起莊子的采收賬冊看,何氏撇過去,無意間提著,“娘,城西咱們的莊子這半年的采收倒是不錯,這幾個月雨水也足,秋收一定也不會差。”
柳老夫人點點頭,何氏想了想又道,“那莊子裏的老管事年紀大了,缺個人接他的事兒,娘您看我安排個人過去可合適,是當初跟著我過來的管事夫妻,人忠厚老實,辦事又十分的利索,是個能幹的。”
何氏繞了一圈說到了點子上,她想趁著這機會安排自己人去國公爺留給她丈夫的那莊子裏,有個自己人好歹是能清楚這進出。
柳老夫人放下賬本,“林管事是年紀大了。”但卻沒有再繼續往下說,而是轉過頭去看柳青蕪,“你看的怎麼樣了。”
“四五月廚房裏采買不少,不知是不是胡姨娘生了孩子坐月子的緣故,祖母,這上頭為什麼不寫采買東西的花了多少銀兩,若是不寫,又怎麼算得清。”柳青蕪有些疑惑,賬本是沒有錯,但她總覺得寫的還不夠清楚,沒有對比區分不出裏麵有沒有作假。
“這些是另外的單據,不記在賬本裏。”何氏笑著回答她,“分賬裏會夾著這些,不過底下單據太多了,對完了後並不放在一塊兒。”
柳青蕪點了點頭,合上賬簿,“祖母,我看完了,沒什麼別的問題。”柳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等著何氏拿著賬本離開,她教道,“你說的法子固然好,可半點縫隙都不留,他們還是會想別的辦法,運米留個洞,即便是漏出來的少,這跟在後頭撿的人可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