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衍出現之後,李虞終於有了危機感。
他已經完全成熟,又是最青春美貌的時候,但夏紹謙對他的態度依然和過去完全一樣。這使他有些焦慮。
夏曄一看到他焦慮的樣子就覺得好玩,多少帶了點幸災樂禍意味。連他都看出來爸爸是絕不會喜歡李虞的了,怎麼李虞這樣一個已經進入社會的成年人卻毫無自覺呢?
人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即使知道謙虛是美德,仍不容易做到。夏曄那時候頗為自己的智商和情商自傲,於是對李虞就生出了優越感。
而且少年人總容易抱有一些殘酷的趣味。
夏曄不知不覺中就沉湎於這種遊戲——給李虞一點有關爸爸的朦朧曖昧的信息,將李虞的希望吊起來,再揮一棒子下去,看他從興奮期待中跌入失落苦澀。如此循環往複,就像小時候蹲在花園裏堵截愚蠢而頑強的螞蟻軍團一樣有趣。
但李虞畢竟不是螞蟻,循環多了,他也不再那麼熱衷。夏曄認為自己的挑撥手段每一次都是高明巧妙的,李虞並不是識破了自己。這種認知讓他有點惆悵——李虞似乎是真的氣餒了。
夏曄出國之前的情人節,一個人在家度過。夏紹謙和成衍有約,邱雲楠也有了新男友。
李虞電話打來的時候,夏曄給夏之夢念完了睡前故事,正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東西。
“現在隻有你和小夢在家?”李虞輕聲問。
他仿佛喝了一點酒,聲音聽上去軟綿綿的可憐,不太清晰。夏曄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紹謙哥哥出去了?”,不由還是心中一動。
“你過來。”他向李虞命令。
李虞疑惑:“做什麼?”
夏曄理直氣壯:“陪我。反正你也是一個人。”
李虞不說話,夏曄的態度就柔和了一些:“我快走了……正在收拾東西,有些過去從你那裏拿的東西都翻出來了,你正好過來拿回去吧。”他對李虞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怎麼拿捏住他。
果然李虞就過來了。
夏紹謙不在,他的打扮就簡單潦草了點。夏曄見了卻滿麵笑容,覺得他這樣子糅了點自然落拓的味道,比平時順眼多了。
李虞果然喝了酒,進了夏曄的房間就半躺半臥在沙發上,垂著眼睛,一副瞌睡模樣:“你說有我的東西,都是什麼?”
夏曄果然理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出來。CD,畫冊,首飾手表什麼都有。李虞隻是發呆,對這些舊物並不在意。
“其實都給你留著玩也沒關係……”他柔聲說。
夏曄最後捧出了一隻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這個你也不要了?”
李虞抬起眼睛,不由就“啊”了一聲。夏曄捧出的是一隻古董八音盒。
風車與堂吉柯德的形狀。音樂響起的時候,風車會緩緩轉動,堂吉柯德勇猛無畏地向它衝去。滑稽而可愛。
這曾經是李虞心愛的藏品之一。
李虞呆呆地看著它,夏曄笑了:“怎麼,沒想到我保存得這麼好?”
李虞搖搖頭。
夏曄將它放在櫃子上:“你拿回去好不好?我一出去也沒工夫保養它……你本來就很喜歡這一件吧?”
李虞點點頭。
“唐吉柯德的……很少見。”他說著就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夏曄。
當初夏曄從他那麼多藏品裏隻要走了這一件,是不是早就看清楚自己與挑戰風車的騎士有些相似。
但夏曄此時是溫柔而親切的,李虞很喜歡這樣的夏曄。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就都躺在了床上,靜靜地聽著八音盒唱卡農。
李虞閉著眼睛,長而翹的睫毛一動不動,看上去非常安詳。夏曄撐著胳膊凝視著他的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