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
春節剛過,清早起來,走在頗有些積雪的寧遠城內,腳下的雪花吱吱嘎嘎的崩碎聲綿綿入耳。嘴裏似乎還殘留著昨晚放了許多大油的肥膩餃子的香氣。每個人臉上都透著一股子不同常日的滿足。
對於大多數堪稱窮苦的軍戶來說,過年時節,吃上幾頓好的。便是他們最高興的時候了……而對於寧遠衛裏的諸多大小官員來說,過節這些天上門拜年並且帶上一份厚禮的下屬也讓他們十分滿意。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住在寧遠衛城東一座小院子裏的百戶常勝,常百戶就十分不高興!
這個年過的讓他非常憋屈!
原本去年跑了一年,上下打點,仗著這張世襲百戶的臉麵好不容易給自家侄子捐了個總旗的位子。
本打算借著那臥牛墩的駐守總旗王達才調回寧遠衛城裏的時機將自家侄子安排過去,做個有實權,能吃空餉的實權總旗。
結果,不成想這王達才調走的信兒還沒下來,那臥牛墩卻出了一個“打虎英雄”!
“啊呸!”常百戶啐了一口濃痰,一張冬瓜臉上露出濃濃的恨意:“打個老虎就能當總旗?那他M這寧遠衛裏的老獵戶不都成了百戶了?還要我們在這世襲罔替,拚死拚活的為朝廷效力嗎?”。
一旁坐在一邊的常百戶的侄子,麵帶狠色:“叔,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這前前後後花了幾百兩銀子可不能打了水漂啊!要不在花點錢,把他給拿下來?”。
嘭!常勝一拍扶手,陰沉著一張臉:“胡鬧!你一天也不打聽打聽,這打虎百戶可是指揮使高大人讚許過,張順千戶拍板定下的!能是你說拿下來就拿下來的?!”。
“那也不能這麼算了啊!要是不能吃空餉,手底下連個差事都沒有……哪輩子能把錢撈回來啊?!”常百戶的侄子被自家威嚴頗重的二叔一訓,頓時聲音小了許多。但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常百戶看了侄子一眼,眼神一眯:“指望上麵把那小子拿下來是不好辦了。聽說這小子不但深得器重,還挺會做人的……現在剛上任就弄了那些鮮魚挨個打點,連那些千戶家公子小姐身邊的丫鬟隨從都打點到了。等以後吃了空餉,肥了腰包還不更把門子打通了?”。
“更何況咱們原來打通的幾個路子,如今聽說張千戶親自任命的。一個個都推三阻四的。不過……”常百戶眼神中透出一縷寒光。
一見到自家二叔這個招牌表情,侄子自然明白這是二叔有主意了,於是喜笑顏開連忙問道:“二叔,您老肯定是有招了!趕緊跟俺說說,也好讓俺去辦啊!”。
常勝看似老實忠厚的冬瓜臉上露出一副不大相稱的奸險表情:“雖然走官麵上不能動他……可要是他自己在那臥牛墩出了什麼問題……是死了,是殘了。這臥牛墩駐守總旗的位子不就空出來了嗎?”。
“叔,你是說……”常百戶的侄子眼前一亮,壓低聲音,手裏比了一個“切”的動作。
常百戶點了點頭,表情在屋內的陰影裏顯得十分可怖。
不過,這一幕在他侄子眼裏卻是猶如天使般可愛,旋即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哈哈!還是二叔你厲害!小侄我這就找人做了那小子!”說罷,就要站起來離開。
常百戶臉色一沉,喝道:“坐下!就你那兩個青皮無賴的朋友?能成事嗎?人家可是打死過老虎的!”。
“有心算無心,冷刀子下手!肯定沒問題!”他立刻反駁道。
常百戶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說你一天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耍錢喝酒,調戲村姑!要不是你爹能幹給人當了幾十年大掌櫃,攢下這些家底,能有你今天?那些青皮無賴根本就不是成事的人!我手下的家丁都能一個對付三個!這事還得是請外麵的人來做!才能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