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本就是當地數得上的大家富戶,都不用他們四處宣傳,治好他家女公子的疑難雜症已然成了我最好的活廣告,我可謂一戰成名,更是被當地人將我美化成女觀音轉世。
小鎮本就缺少好大夫,女大夫更是絕無僅有,我掛牌行醫後,四方八裏的人都趕到懷仁堂找我看病問診,來人絡繹不絕,周老爺直說他這店開了少說也有幾十年,卻從未有如此熱鬧過。
我每日裏上午看病、開方,下午則搗藥配藥,晚上就坐在燈前認真仔細翻看師父留給我的手稿和醫書,繼續不斷地學習和鞏固,隔三岔五還需要出診。這樣的生活既忙碌又充實,新鮮的生活逐漸淡化了慕容兩兄弟給我帶來的困擾和心痛。雖然說午夜夢回,眼前總會浮起一雙深情的黑眸,但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忘記,我會徹底忘記。
來到慕容朝近兩年,我也基本融入當地人的生活,我發現,慕容朝的男子特別喜歡談論時政以及朝堂。無論是市井鄉談,病人之間的聊天,或者出診時,我時常能聽到太子、五殿下、皇上,甚至還有中郎將宇文浩然的名字,而我也從這些雜談趣聞中了解到一些關於他們的事情,當然啦,純屬路邊社新聞,無法保真。
他們說皇上春耕大典時分封諸王,五殿下被封為晉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封王的,足見他在皇上心目中的特別。他們還說晉王雖一直不曾就藩,卻也沒在京城住著,一直雲遊四方各種曆練。
有一次出診我在一個小酒館裏歇腳,恰好邊上一桌就在討論晉王,看來晉王真是貢獻了不少國民話題,換成現代的說法,那就是天天上熱搜啊。
“你們可知道晉王為何一直在外遊曆嗎?”一中年男子神神秘秘地說,同桌另幾人則瞪大了眼睛望著他,等著他揭曉。
中年男環顧四周,見不少人抬眼向他這邊看,更是故意提高了音量,保證小酒館裏每個人都能聽見。
“其實是晉王不知什麼原因,惹未來的晉王妃生氣啦,晉王妃一氣之下就離開了京城,晉王四處尋訪晉王妃來著,還放言,若是找不回心愛的女子便永不回京。你們說說,晉王如此風流倜儻,且位高權重,還對一位女子如此癡情,真是難得的賢王啊。”
“可不是嗎?都說晉王一向禮賢下士,重情重義,待人極好的。”
聽到這裏我心裏冷笑連連,這家夥還真是有夠無恥,竟能將自己的惡行包裝成如此動人情深的一個故事,真是不佩服他都不行。
他們說皇上身體還是時好時壞,很多國事都交予太子處理,還特允太子開府建衙。許太子開府,用通俗的話解釋,慕容致遠可以組建所謂的私人班底,而不是沿用老製度,由皇上來任命太子宮各級官員。太子開府領政理事,這對一個皇儲來說,等於給予他最高的權力,看來皇上對他這個嫡子確實是非常器重和信任。
聽到這個消息,我打心眼替慕容致遠高興,那日無論是坐診還是搗藥配藥,我的心情都特別愉悅,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調,晚上還特意關照海棠比平日加個菜。見我這般高興,就連常年一張撲克臉的穆風臉上都有了變化。
金秋時分,皇上他老人家又發布了一回大赦令,這回是因為太子殿下喜得世子。難怪以前學曆史時,老師說過唐朝平均1.57年便會有一次大赦天下,看來皇帝就是任性哈,太子大婚一次,太子妃生子一次,還真就隔著一年半而已。
這個讓全民狂歡的特大喜訊,卻讓我神思恍惚了好幾天,我即開心卻又忍不住傷心。開心的是,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傷心的是,曾經親密無間的我和他真就一個天涯、一個海角,一個高坐廟堂,一個四海為家。
春風再一次吹綠了大地,春雷再一次驚醒了沉睡的蟲兒,我在上虞掛牌行醫已有年餘。
我以為我的人生大致就這樣平淡度過,老天爺又和我開起了玩笑。
那日,我去附近鎮上給一位致仕官員劉老爺家懷胎六個月的兒媳把脈,一路上看到不少衣衫襤褸、滿麵土色的流民,而且大多拖家帶口。在路邊茶棚歇腳喝茶聽路人們聊天,才知道原來是百裏之外的淮水春汛泛濫,衝垮了河堤,淹沒了無數村莊和良田,受災的人們流離失所,隻能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