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和徐嬸確實善良又熱情,許是他們夫妻倆沒有孩子的原因,他們對我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好,對我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我見徐嬸又要操持家務又要照顧我,十分忙碌,總想著什麼地方可以幫幫手,可徐嬸說什麼都不同意,一定讓我在屋裏好好歇著。
如此百無聊賴地過了十來天,我身體的機能已經全部恢複,能走能跑還能跳,並無太多不妥,但記憶仍然停留在混沌一片的狀態,但讓我尤為疑惑的是,其實我隻是喪失了部分記憶,說得更確切一些,我所有的知識技能都沒有受到影響,我識文斷字,認識各種各樣的草藥,我甚至記得武功心法,但我唯獨想不起來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曾經有過怎樣的生活經曆,我又真的是李楚嗎?那位齊公子真的是我的未婚夫婿嗎?我究竟遭遇過什麼?我竟一點都想不起來。
雖然我內心對李楚這個名字完全無感,但對於一個沒有過去,也不知道將來的人來說,名字不過是個便於稱呼的符合而已,並不重要。
我也曾刻意問過徐嬸幾次,那位齊公子可有說過何時會來看我,徐嬸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語意含糊,從未正麵回答過我,我也就明白,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因為我知道徐嬸並不能給我答案。
我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或許我以前有過一段我不願回首的往事,我所謂的怪病也並非是徐嬸口中的意外,而是刻意的安排,而我會出現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或許就是為了逃避某些人,逃避那段過往。
人呢,還就是這麼奇怪,一麵在努力地忘卻,可是當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卻又要拚命地去回憶、去想起。盡管大多數時候我還是隨遇而安,我也已經很習慣和徐叔徐嬸在一起生活。
但是好幾次午夜夢回,夢中總會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無論我如何努力追趕,努力睜大眼影,我卻總也看不清,總也抓不住,這個身影會是徐嬸口中的齊公子嗎?隻是無論我怎樣努力,我卻完全搜刮不到任何關於齊公子的記憶,然後我就會一夜無眠到天亮。
隻怕那所謂的齊公子本就子虛烏有,又或者呢,這位高門貴子眼見未過門的媳婦成了一個病人,便視我作累贅,將我送往這裏後便由得我自生自滅了。
最後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徐家夫婦終於答應讓我幫手。
我會和徐叔、啞伯一起上山采藥,也會幫著徐嬸一起分揀草藥,曬幹,再做些簡單的加工。我們全家四口人主要靠賣藥的收入維持生計,好在徐嬸在後院整理了幾小塊田地,我們種些日常蔬菜,這日子雖簡單樸實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日子一天天地度過,雖然我仍是什麼都未能記起,好在我是個隨遇而安且容易知足之人,如此秋去春來,不知不覺我在山中已住了大半年。
我不再糾結於我的過去,因為我想明白一件事情,既然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忘記,那我又何必心心念念非要去找回過去呢?如今的生活雖然簡單以至有些無聊,但至少我沒有任何煩惱。
這天,徐叔與往常一樣從鎮子裏賣藥回來,隻是臉上帶著不尋常的興奮之色。
“老婆子,有大喜事,你快出來,快出來啊!”一進門,徐叔就開始喊。
“什麼事呀,讓你高興成那樣!”徐嬸急忙答應著,並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給徐叔擦汗。
“我們打贏啦!我們打勝仗啦!太子殿下親率的征北大軍把北匈奴徹底打敗啦!聽說宇文將軍還生擒了北匈奴王庭不少王公貴族,還逼著北匈奴的大可汗簽下永不南進的盟誓,這可是不世之功啊!”
北匈奴,太子殿下、宇文浩然,這些字眼讓我的心頭一震,強烈的熟悉感撲麵而來,太陽穴猛然間突突直跳,仿佛有什麼即將噴湧而出。
我想要抓住那感覺,於是拚命回憶,猛地頭痛欲裂,然後眼前一黑,我直接陷入一片虛無。
我這一暈倒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黃昏才醒轉,雖然我醒來後覺得自個身體各方麵機能都沒問題,可徐伯徐嬸卻無比擔心,非要帶我去鎮上的濟仁堂號脈問診,還說濟仁堂可是方圓數百裏最出名的大藥堂,幾位坐堂醫師更是醫術高明。若是濟仁堂的醫師也說我身體無妨,他們才算真的放下心來。
雖說我自個就是個合格的醫師,可我對我這怪病卻毫無頭緒,或許博思廣議真能有助於我開闊思路。加之自我來到臥龍山,從未下過山,更未曾去過鎮上,去開開眼也是不錯。於是,我也不再反對。
那日我們天剛放亮就往鎮上去,眼看快要進鎮,卻聽見有人大聲呼喊,有人落水啦,快來救人啊!
我們三人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河麵上有個孩童載浮載沉,岸上有幾位婦人想來是不識水性,隻急得扯著嗓子大呼救命。
因時辰尚早,路上並無多少行人,見如此情形,徐伯二話不說隻來不及將外袍脫去就跳入河中,我也忙跟著下水,我倆又拖又抱的將落水孩童救上岸來。仍是仲春季節,水溫很是寒涼,我和徐伯都凍得牙齒打顫。但我顧不上太多,忙去觀察落水孩童的狀態。隻見那孩童已陷入嚴重昏迷,而且麵色青紫,顏麵腫脹,四肢冰冷並伴有間歇性抽搐。
我知道此人溺水情況不容樂觀,救人救到底,我腦中閃現曾學過的溺水急救措施,便自己動手開始救助。
我懸空跨坐在落水孩童的身體之上,用力擠壓孩童的心髒和胸腹處,按兩下,再口對口與孩童人做人工呼吸,再按兩下,再做人工呼吸。這麼反複了十多次,用盡了洪荒之力,落水孩童終於一口水咳將出來,也哇地一聲哭將起來。
“孩子應該是救回來了。”我搖搖晃晃站起身,隻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才站起來竟直撲撲往地上倒去,還好徐嬸眼明手快將我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