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八年,竇昭九歲,六伯父竇世橫杏榜有名,得中二甲三十六名,去年九月,大伯父家的九堂兄竇環昌中了舉人,這也算得上是雙喜臨門,全家人都喜出望外,特別是二太夫人,她的三個兒子有兩個是進士,恰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句話,二太夫人決定端午節的時候大肆慶祝一番。
竇昭這幾年都住在東府,盛夏的時候則借口避暑去田莊和祖母住些日子。
五堂嫂家的儀姐兒來找竇昭:“您說我們要不要做幾個荷包?”
端午節,有做了荷包裝艾葉等送人的習俗。
“你和淑姐兒商量就是了。”竇昭笑道,“我總是隨你們。”
她既不是東竇的人,又不願回西竇,她把自己當成寄居在竇家的客人,因而對誰都客客氣氣,對誰都平和有禮,又有錢應酬那些親戚、打點那些仆婦,竇家上上下下說起她,無不翹大拇指的。
淑姐兒是三堂嫂家的長女,也就是竇啟俊的妹妹,比儀姐兒大兩個月,比竇昭小兩個月。
儀姐兒就感慨道:“要是五姑姑還在就好了!”
五姑姑,是竇明。
王映雪進門後,二太夫人還是把竇明留在身邊。竇明漸漸和王映雪疏遠起來。承平七年,王行宜依舊在陝西巡撫任上,王家卻搬到了京都。王映雪沒有辦法,隻好寫信給自己的母親許夫人,許夫人借口思念外孫女,派了人來接竇明去京都小住。祖父答應了,二太夫人沒辦法再留的道理。算一算,竇明已經在京都呆了大半年了。
儀姐兒一向和竇明玩得到一起去,反而覺得竇昭太過精明,和竇昭走得不近。
前世的經驗告訴竇昭,你不可能讓所有的人喜歡,既然如此,就更不應該去討好那些不喜歡你的人。
她淡淡地笑道:“要不你寫封信給竇明,看她什麼時候回真定?”
家裏隻有儀姐兒發現竇昭喊竇明的時候總是連名帶姓,她有一次半開玩笑半是質問的當著二太夫人的麵提及,竇昭的解釋是:“喊明姐兒,別人還以為她和你們是一輩的。”
可為什麼不能喊妹妹呢?
她想問,卻被自己的乳娘拉了拉衣襟,回家裏後乳娘就悄悄告訴她:“七太太是妾室扶正的,四小姐是嫡小姐。”
儀姐兒不以為然。
妾室生的怎樣?
難道就不是竇家的小姐?
竇家隻有外做官,妻子又不能跟過去的才會納妾。
因而她很好奇:“為什麼我們家隻有七叔祖的妾室生了孩子?”
乳娘支支吾吾地道:“那是因為隻有七叔祖沒有兒子。”
她總覺得乳娘還有什麼話沒有告訴她,隻是當時鄔雅過來了,她高興地跑去見鄔雅,倒把這件事給忘了。
不過,鄔雅不太喜歡和竇明玩。她總說竇明木木的,傻傻的,像腦袋少了根筋似的。但她也不喜歡和竇昭玩。她覺得竇昭為人倨傲,不好相處:“……我有什麼好東西,六伯母立刻買給她,她又做出副無所謂的樣子,把淑姐兒也給帶壞了。”
淑姐兒從前總是抱著鄔雅的玩偶、靶鏡、牙梳睜大了眼睛求鄔雅:“給我玩會。”自從她拿了竇昭的東西不還,竇昭也不要她還之後,淑姐兒眼裏就隻有竇昭,有什麼體己的話也隻跟竇昭說,她們要說竇昭什麼不對,她一定第一個跳出來為竇昭辯護。
鄔雅說:“她們家挺奇怪的,一個跟著六太太住,一個跟著太夫人住,她們母親一個人守著偌大的一個西竇,既不管孩子了,也不跟她父親去京都……反正,她們兩姐妹我都不喜歡。”
竇昭一眼就能看出這幾個孩子之間的說複雜又不複雜,說不複雜還挺複雜的關係,可她並不放在心上——等她們長大,想法又會不同。
她去了三堂兄那裏。
大表姐趙碧如已經十八歲,舅母寫信給她,說大表姐訂於八月十二日出閣。
她想給大表姐送點賀禮。
三堂兄笑嗬嗬地問她:“你準備送些什麼?”
竇昭擁有西竇的一半財產,但每筆超過十兩銀子的開銷都需要幫她管理產業的三堂兄同意,為此她很不習慣,也很苦惱,把趙良璧塞給了三堂兄。三堂兄見他姓“趙”,還以為他是竇昭外家的親戚,因此格外的照顧趙良璧,而趙良璧向來是個惜福的人,紮了腦袋跟著那賬房的學,不過一年的功夫就能打手好算盤了。
不知道什麼趙良璧才能有能力坐上賬房總管的位置?
她思忖著,笑著請三堂兄幫著拿主意。
三堂兄沉吟道:“我們送些金銀首飾之類的東西你看怎樣?其他的東西,舅太太多半早已備齊了。”
竇秀昌畢竟出身竇府,眼孔頗大,隻要合理,一、二千兩的銀子在他眼裏不算大的開銷。
竇昭連連點頭,托了三堂兄去辦這件事。
出來的時候遇到淑姐兒。
她拉了竇昭:“二姐說做五毒荷包,我有新樣子,四姑姑要不要?”
前世她和幾個堂姐、侄女的關係都很冷淡,這一世淑姐兒卻像個小尾巴似的總喜歡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