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這下輪到竇德昌著急了,“小人長戚戚,君子坦蕩蕩……”
“這與君子、小人有什麼關係?”竇政昌茫然地望著胞弟,奇道,“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沒有,沒有!”鄔善和竇德昌不約而同的齊聲道,“沒有什麼事瞞著你們。”
竇政昌不相信。
祖母哈哈大笑。
這些孩子如早起初升的太陽,充滿了生氣,讓人看著就覺得精神抖擻。
竇德昌、鄔善隻會讓她覺得有趣。
“好了,好了,”她笑著吩咐紅姑擺箸,“時候不早了,你們再不坐下來,齋菜就涼了。”
竇德昌、鄔善大眼瞪小眼地並肩坐了,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吃不言,寢不語。
竇、鄔兩家的孩子幼承庭訓,午膳在隻聽到輕輕的碰瓷聲中結束。
紅姑帶著海棠、秋葵沏了大慈寺自炒的茶葉進來給大家清口。
祖母就問起竇啟俊的功課來:“……難不難?先生講得懂不懂?後年是不是還要下場?”和家中長輩的考教完全不一樣,雖然問題淺白,卻透著濃濃溫情。
竇啟俊開始還隻是禮貌地應著,慢慢地就端容斂色,語氣中充滿了恭謹,如同在答二太夫人的話一樣。
竇昭莞爾。
耳邊傳來鄔善輕若曉風的聲音:“那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地道,語氣急促。
“你說的是哪件事?”竇昭故作不知地小聲回著他的話。
“就是龐寄修的事……鄔善躊躇了片刻,聲音有些沉重,“我一直給妹妹賠個不是……”
“你說的是那件事啊!”竇昭笑道,“我為什麼要怪你?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怎麼把那樣的事告訴家裏的人,說起來,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鄔善張大了嘴巴。
竇昭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鄔善的嘴角就抑製不住地翹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顯得傻傻的。
竇昭強忍著笑意別過臉去。
鄔善笑得更歡暢了。
坐在他們對麵的竇德昌盯著他們直瞅。
竇昭就問鄔善:“十二哥做了什麼事?被你當成把柄抓在了手裏。”
鄔善望著竇德昌嘻嘻直笑:“他和人鬥雞,贏了陳家六公子的一千兩銀子。”
竇昭嚇了一大跳。
鄔善忙道:“你別擔心,我沒有跟著他一起賭博,我隻是借了一百兩銀子給十二作本錢。”
這真給點顏色就開染房。
她不過是覺得鄔善既然沒有表明態度,她沒有必要和鄔善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平日裏該怎樣還是怎樣的好?誰知道鄔善立刻就跳到了什麼“你不要擔心”的份上去了。
竇昭頓時覺如坐針氈。
早知這樣,就不應該和他多說一句閑話的。
竇昭朝著他笑了笑,然後正襟危坐著聽祖母和竇啟俊說話。
鄔善卻誤會她是在生氣了,十分的後悔,把兩人的對話想了又想,覺得不管自己怎樣的解釋又難逃嫌疑,隻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竇昭,盼著竇昭能轉過臉來,他也好給竇昭再賠個不是。
竇昭被鄔善這樣看著,一舉一動都仿佛在炎夏的日光之下,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她不由想起自己前世的經曆。
怎麼前世從來就沒有人這樣對待過自己?
若是自己前世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還會嫁給魏廷瑜嗎?
心頓時像脫了韁的野馬似的胡思亂想起來。
那邊祖母聽著竇啟俊的話,擊掌先讚:“你這個孩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世人都說讀書好,可沒有個好身體,那些書裏寫的東西怎麼記得住?三天三夜的科考又怎麼熬得過去?少年的時候就應該到處走走,到處看看,既能知道經濟,也能知道稼穡,等年長些,再沉下心來讀書,寫出來的文章才能言之有物,做官才知道為民做主……”
“正是,正是。”竇啟俊興致勃勃,仿佛找到了知己,滔滔不絕地和祖母道,“我每每看到那些當縣令的離開了穀糧師爺就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是多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那豈不是授人以柄?官威何在?所以我決定用一年的時間走遍真定,摸清楚真定一共有多少地?有多少農戶?每年的收成是多少?稅賦是多少?”
祖母就衝著竇昭道:“壽姑,狗剩現在在幹什麼?他從小在田裏長大,這些事都熟,人又機靈,不如讓他暫時跟著伯彥好了……”
竇昭忍不住在心裏直嘀咕。
人家狗剩現在已經叫趙良璧了,好不容易從賬房一個打雜的爬到了二等管事,成了竇家最年輕、最有前途的管事,眼看著就要放出去做掌櫃了,您竟然讓他給伯彥做隨從,我的那些鋪子以後靠誰幫著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