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忙低頭應是。
二太夫人扶著三堂嫂的手去了筵請的花廳。
平時都是由六伯母扶著二太夫人的。
竇昭見紀氏水波不興的麵孔,在心裏暗暗歎息了一聲。
如果說她從前不知道二太夫人的用意,今天目睹了二太夫人和紀氏之間不見煙火的劍拔弩張之後,她隱隱猜到幾分。
王家不能插手她的婚事,趙家遠在千裏之外,不可能把她嫁到西北去,父親畢竟是男子,她的婚事多半還是會求了東竇幫忙。而二太夫人明顯的不想讓她搶了儀姐兒和淑姐兒的風頭,不想她嫁出去的樣子。
想到記在她名下的西竇的那一半財產,她也是做過宗婦的人,很能明白二太夫人的考慮——與其拒絕踏破門檻的媒人得罪了人,還不如把靜悄悄地把她嫁給對竇家有利的人,或者是把她留在竇家,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哄了她把名下的財產分給竇家的子侄。
好在雖然二太夫人有她的張良計,她也有自己的過牆梯。卻不必讓紀氏夾在她和二太夫人之間左右為難。
送走了客人,竇昭請二太夫人幫她說項:“……我想像六伯母那樣,做個學識淵博的人,六伯母也說好。因而我寫了信給父親,請他同意讓我繼續讀書,請個西席在家裏坐館。父親到今天還沒有回信,我怕太太從中阻攔……”
二太夫人看了眼麵上閃過一絲錯愕的紀氏,笑道:“你年紀還小,正是讀書的時候。你放心,這件事有我做主,王氏不會說什麼的。”
竇昭高興地向二太夫人道了謝。
紀氏歎著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親自送她上了馬車。
二太夫人不想張揚,沒等竇世英回信,已吩咐竇世榜悄悄給竇昭找個先生:“……不能是真定附近的人,學問一定要好,要能讓壽姑有興趣一直學下去。”
竇世榜不解:“壽姑又不用去考狀元。”
二太夫人道:“我們花了銀子難道還請個不學無術之人回來不成?讓別人知道了竇家的顏麵何在?竇家族學的名聲何在?”
可也不必請個不知根底的人回來吧?
竇世榜在心裏嘟呶著,卻不敢多問,恭聲應“是”,找了幾個可靠的管事幫著給竇昭找西席。
盡管如此,竇昭相貌出眾,舉止大方,穩重得體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
很快就有人家來說親。
二太夫人以“年紀太小,最少也要等到及笄”為借口全推了。
祖母聽著有些擔心,私下對紅姑道:“及笄,是不是太晚了?適齡的公子隻怕都已經定了親。”
紅姑寬慰祖母:“我們壽姑這樣漂亮能幹,還怕找不到好婆家。真定縣沒有,難道京都還沒有嗎?”
“這倒也是。”祖母安下心來。
竇昭知道了暗暗好笑。
好像沒有一個人提及魏廷瑜。
若是能想個辦法從舅舅手裏拿回當初的信物就好了……這樣一來,她和魏家的婚事就算是徹底告吹了。
竇昭想起自己的兒女。
好像永遠存留在記憶裏,還是十四、五歲模樣。
她的心情驟然間就低落下來。
去紀氏那裏上學的時候竇昭怏怏地靠在車廂裏的大迎枕上。
走得好好的馬車突然在喝斥聲中猛地停了下來,竇昭和海棠、秋葵等人一個趔趄,滾成了一團,外麵就傳來一個女孩子清亮又帶著幾絲顫抖的聲音:“竇小姐,求您救救我爹爹!”
竇昭聽得心中一顫。
既然說是“救”,肯定很危險。
安分守己的百姓能有什麼危險?
素不相識,她無意攬事,吩咐海棠:“讓車夫快點趕路,別耽擱了功課。”
海棠忙將竇昭的話傳給車夫。
車夫揚鞭就要趕路。
攔車的小姑娘卻雙臂大張,站在巷子中央不讓。
車夫隻好小聲地勸那個小姑娘:“我們家小姐還未及笄,自己的事都要家裏的長輩做主。你有什麼冤情,直接到衙門前擊鼓就是了,我們小姐能幫你什麼忙?”
小姑娘倔強地站在那裏。
跟車的婆子跳下去拉那小姑娘。
小姑娘卻紋絲不動。
婆子臉色漲得通紅,喊人幫忙。
車夫和另一個跟車的婆子都下了車。
小姑娘朝著竇昭的馬車直嚷:“四小姐,我求求您了,我爹是被冤枉的,他們說我們通匪,可我爹根本主就認識那麼個人,我爹的朋友來家裏做客的時候,都是我幫著沏茶沽酒,我爹的朋友我都認識。四小姐,我求求您了!”說著,她“咚咚咚”地給竇昭磕起頭來,任三個大人怎麼拉也拉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