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昭暗暗在心裏著急。
還好自己快刀斬亂麻地約了鄔善,這樣要是再拖幾天,局麵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嘻嘻地問祖母為什麼要送東西她,又做出一副非常喜歡的樣子將那套赤金鑲著南珠的頭麵收了,還道:“送給我了就是我的,您可不能後悔啊!”
祖母非常的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竇昭這才去了六伯母那裏。
她前幾年就住在這裏,紀氏到今天還將她曾經居住過的西廂房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直到如今她偶爾也會在這裏過夜,這裏就像她的第二個家似的,沒有人詫異她的到來。
和紀氏聊了半天花草,又陪著紀氏繞著簷前屋後走了一圈,鄔善過來了。
竇昭大大方方要鄔善幫她畫幅扇麵:“……就像上次你幫三堂嫂畫的那幅一樣。”
鄔善紅著臉看了眼紀氏。
紀氏笑道:“去吧,去吧!蕙哥兒他們的書房有現成的筆墨。”
鄔善敬意應是,去了竇政昌的書房。
竇昭像從前一樣跟過去瞧。
紀氏坐在炕上算著這幾個月的賬。
采菽低聲道:“您看,要不要派個人跟過去?”
“不用。”紀氏頭也沒抬,道,“那樣反而著了痕跡,不好。”
采菽笑著應是,抬頭卻看見東廂房南麵作書房的房間窗欞大開,不管是正房、廂房還是從院子中經過的人都可以看見正埋頭作畫的鄔善和在一旁幫鄔善磨墨的竇昭。
他們的神色是那樣的坦蕩,舉止是那樣的磊落,采菽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頓時羞紅了臉。
紀氏抬頭,看見書房裏的兩個人,暗暗點頭,笑著低下頭去,繼續算著她的賬。
來給紀氏問安的紀詠嘖嘖了兩聲。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一個溫文爾雅,一個英姿爽朗,看上去倒挺像那麼回事的。
他進了正房。
給紀氏請過安,笑著指了指書房裏的兩個人道:“姑姑,您也不管管?”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紀氏佯作不悅的樣子訓斥著他,“他們光明正大的,我為什麼要管?”
“算了,算了,橫豎總是我的不對。”紀詠說著,摸了摸鼻子,笑著站在了紀氏的身後,幫紀氏捏著肩膀,“姑姑,您就這麼看好四表妹和鄔善啊?我瞧著那鄔善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居家過日子,比這些做什麼?”紀氏不以為然地道,“要緊的是適合——我看壽姑和鄔善就挺合適。”
紀詠點頭,眼睛珠子卻骨碌碌直轉。
那邊竇昭正和鄔善說著話:“婚事我聽說了,隻是我不想這麼早就嫁人……”
原來她知道了!
鄔善的臉上火辣辣的,耳朵裏嗡嗡作響,隻隱約聽到什麼不想早嫁人的話,忙慌慌張張地道:“我,我也不想那麼早……我要參加鄉試,桂榜題名了再……我,我不會委屈你的……你放心好了……你在家裏多呆幾年,等想……的時候再……”
他期期艾艾的,平時那樣坦然的一個人扭捏得像個小姑娘,讓竇昭一陣不忍,原本想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半晌才硬起心腸低聲道:“我有婚約的!”
“啊?”鄔善張大了嘴。
竇昭道:“我的事,你應該聽說過。我娘親去世之前,曾給我訂下一門親事,信物還在我舅舅手裏。但我伯父他們好像不滿意這樁婚事,一直也沒有和那家人走動……但我心裏卻惦記著這件事……我不能嫁給你!”
鄔善臉上的紅潤一點點地褪去,最後變得和紙一樣蒼白,手裏的筆“啪”地一下落在了扇麵上,剛剛畫好的一樹虯梅霎時變成了一團墨跡。
“鄔四哥。”竇昭真誠地道,“我一直把你當親哥哥一樣,以後的嫂子一定比我會賢惠百倍的。”
她幹巴巴地安慰著鄔善。
鄔善垂下了眼睛,一動不動,像個泥塑。
竇昭在心裏歎了口氣,道:“我先走了,鄔四哥以後保重。”
“你,等等。”就在她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鄔善聲音嘶啞地道,“要是,要是那家人……一直沒來提親,我,我等著你……”
鄔善是她兩世為人遇到過對她最溫和的人。
如果沒有上一世的經驗,她會義無反顧地嫁給鄔善吧?
可惜,她的心已千瘡百孔,這樣輕柔如粉色的情意她欣賞,卻沒辦法衝動。
竇昭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鄔四哥,多謝你,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更改。”
鄔善聞言身子一晃,“撲通”一聲跌坐在了身後太師椅上。
竇昭徑直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