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空間,糊著白色高麗紙的窗欞,簡單的黑漆家具,沒有第二個人,像是下人住的耳房。
陳曲水一麵端來了加了蜂蜜的溫水喂他,一麵道:“這裏是四小姐開的筆墨鋪子。您一直昏迷不醒,我們隻好把您先帶到這裏來了。”
竇昭!
竟然是竇昭救了自己!
宋墨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四小姐怎麼知道我出了事?”
“嚴先生和徐青被追殺……”陳曲水把嚴朝卿托陸鳴向竇昭求救的事告訴了宋墨。
宋墨抿著嘴,眼中閃過一縷寒光,手漸漸攥成了拳。
陳曲水端著小碗,在心底歎了口氣,
他正準備跑路,卻遇到帶著陳曉風幾個翻牆而入的段公義,他已經從段公義那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地道:“當時小姐就覺得很奇怪。如果這件事是針對蔣家的,用豢養的死士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殺兩個既不是蔣家血脈,又不是蔣家親族的人,太不合情理了。然後四小姐一問陸鳴,這才發現您身邊幾個重要的人都不在京都,隱隱覺得這件事是針對您的,就連夜讓段公義帶著幾個身手最好的護衛趕了過來。沒想到……”陳曲水想到自己看到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宋墨時的驚駭,不由暗暗慶幸,“還好四小姐沒有遲疑,不然……”
不然,自己就是保住了性命,也會被逐出家門吧!
宋墨腦海裏浮現出竇昭帶著幾分颯爽英氣的秀麗麵龐。
父親要殺了自己。
而差點被他殺了的竇昭,卻救了自己。
世間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他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陳曲水卻看著心驚,想起竇昭托段公義帶給他的話。
一定要激起宋墨的鬥誌,不能讓他心灰意冷之下選擇隨波逐流!
他目光一閃,道:“可惜我們人手不夠,不然餘護衛和陳桃……隻怕已經晚了……”遺憾地歎著氣。
宋墨沒有作聲,勉力地想支起身體。
陳曲水忙上前幫他,他卻做了個不用的手勢,道:“還請陳先生代我謝謝段護衛和陳護衛等人。至於四小姐……”他語氣微頓,眼底流淌出絲絲的暖意,柔和了他的麵容,“大恩不言謝,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陳曲水心中一喜。
看來宋墨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堅強多了。
他忙道:“愧不敢當,不過是照著小姐的吩咐做事罷了。”
宋墨沒再糾結於這些事,而是問陳曲水:“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目光冷靜,語氣理智,顯露出一派鎮定、從容的大家風範。
“六個時辰!”陳曲水答道。
也就是說,現在是第二天的巳時。
父親約了伯父和兩位叔父辰正開祠堂,現在他人不見了——如果他隻是英國公的長子,做為族長的父親提議,長輩們沒有異議,他在不在都一樣,立刻可以把他從宋家家譜上除名。可他不僅是英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個世襲的四品僉事之職,要把他逐出門,就意味著要廢世子,就意味要上折得到皇上的允許,然後去吏部備報,沒有聽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根本就不會同意。這也是為什麼父親會建議第二天再開祠堂的原因。
為了萬無一失,想必父親還有些事要提前準備。
現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場,不要說把他驅逐出家門了,就是之前的種種算計恐怕都要落空了吧?
現在,父親一定很頭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