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個巨浪打來,把宋墨澆了個透心涼。
他知道這個時候弟弟很需要安慰,可他實在是笑不出來。
草草地摸了摸宋翰的頭,他沉聲道:“後來呢?”
“後來我被梨白帶回了屋,”宋翰垂著頭,眼淚籟籟地落在了他青色的蝠頭鞋上,“再後來,清李來叫我,說母親不行了,讓我快去……我跑過去的時候,看見母親大口大口地吐著血……”他伏在了宋墨的床頭,嗚嗚地哭得不能自己,“父親上前去,卻被母親一把推開……”
宋墨眼前一片模糊。
原來母親是在和父親吵架之後吐血而亡的!
是什麼事讓母親和父親之間有這麼大的分歧?
會不會與舅舅們有關?
他仔細地思量了一番,否定了這個想法。
舅舅們的事已經有了定論,並沒有傷害到宋家的利益。母親是個明白人,就算是當初舅舅們遇難時父親沒有盡力幫忙甚至是敷衍了事,母親也不會因此而責怪父親——父親代表英國公府,英國公府一向唯皇上馬首是瞻,母親分得很清楚,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氣得吐血身亡。
那這件事與自己被陷害有沒有什麼關係呢?
是什麼事能讓父親去謀害自己精心培養的長子呢?
如果能知道母親和父親為什麼起爭執就好了?
現在,謝嬤嬤不在了,那幾個大丫鬟就成了關鍵!
母親和父親吵架的時候,她們幾個雖然立在院子裏,但宋翰說母親和父親吵得很厲害,她們應該多多少少能聽到隻言片語。還有陷害自己逼\\\/奸的,也是這幾個大丫鬟。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關聯,隻怕誰也不會相信!
現在他做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寫了幾封信給三公主等人,請他們幫著他疏通關係,盡早地見到皇上,父親如果沒有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禦前那一關未必就過得去。這一點,相信父親也是很明白的。要不然,父親也不會在強製他不成的情景下急急地招了陶器重前往。
一旦父親決定妥協,為了不被抓到把柄,父親肯定會把那些用來陷害他而投靠父親或是被父親收買的“證人”滅口。
到時候他隻要派人緊緊地盯著父親的那些手下,就可以找到那幾個大丫鬟的下落了。
想到這裏,宋墨覺得有必要再叮囑自己的屬下幾句。
安慰了宋翰一通之後,他喊了幾個護衛護送宋翰和梨白去了靈堂,然後叫了夏璉進來,吩咐他派專人負責找蔣氏身邊的幾個大丫鬟。
夏璉恭聲應“是”,有護衛進來稟道:“陶先生求見!”
宋墨眼皮也沒有抬一下,淡淡地說了句“不見”。
屋外的陶器重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似的,沒等那護衛轉身,已高聲道:“世子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些護衛您殺就殺了,也應該消消氣了。再過幾天就是夫人的三七了,死者為大,您總不能讓夫人走了都不安穩吧?我這次就是奉了國公爺之命,來和世子爺商量夫人三七祭祀之事的。世子爺心裏就是再氣、再怨,看在夫人的麵上,也把這幾天過了再說。您覺得如何?”
宋墨聽著隻覺剜心的痛。
事到如今,父親還要利用他對母親的敬重……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至於變調。
“你進來吧!”宋墨對著窗外的那個身影淡然地道。
陶器重忙恭敬地朝著宋墨的內室行了個禮,這才走了進來。
“陶先生請坐!”宋墨已經恢複了從前的雲淡風輕,讓護衛給陶先生上茶,,道“頤誌堂的仆婦都帶著傷,隻好委屈先生了。”
“哪裏,哪裏!”陶器重忙欠了欠身,恭謹地道,“說起來,這件事都是小人作祟,國公爺受了蒙騙,您也受了冤屈……”
“這麼說來,父親已經覺得是他做錯了囉?”宋墨淡然地打斷了陶器重的話,目光灼灼地盯著陶器重的眼睛。
陶器重沒想到宋墨這樣的犀利,他不由苦笑。
如果他承認是英國公錯了,接下他們就得對宋墨割地賠款;可如果不承認英國公有錯……他想到來時一路見到的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想到宋墨送出去的那幾封信,想到昨天堆在院子中央的那些屍體,想到把宋翰團團圍住的護衛……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隻好喃喃地應了一聲“是”。
“既然如此,”宋墨似笑非笑地望著陶器重,“那就請父親維護我作為世子的尊嚴,把那些小人的頭顱割下來以儆效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