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有些燥熱的汪清淮和何煜更是隻著中衣,一個依在個眉目清婉的女孩子膝頭,由那女子幫著揉著太陽穴,一個懷裏摟著個麵帶稚氣卻難掩秀美的伶人,都露出幾分不羈的狂放。
顧玉倒是衣飾整齊,卻已脫了鞋,赤腳浸在那九曲十八彎的溝渠裏,一邊自顧自地喝著酒,一邊踢著流水,濺起來的水花打在水麵徐徐流過的荷花上,使之傾刻間沉到了渠底,他卻嘻嘻笑著,抬起手來,自有殷勤貌美的伶人給他斟酒。
酒入肚腸,又正是仲夏,雖然穿著輕柔涼爽的杭綢直裰,魏廷瑜還是熱得汗流浹背。
他望了望坐在對岸的汪清淮和何煜,又望了望坐在自己身邊的顧玉,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學汪清淮和何煜把直裰脫了的好,還是應該學顧玉的樣子把腳浸到清澈的渠水裏更舒服。
魏廷瑜正猶豫著,耳邊傳來紀詠的聲音:“侯爺,這三杯酒你代我喝了吧?”
紀詠衣襟半敞,支肘靠在旁邊的黑漆鏍鈿鑲象牙君子三友的彭牙案幾上,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魏廷瑜腦子一轟,舌頭都大了:“我,我不能再喝了……”
紀詠臉色一沉。
魏廷瑜再次求助似地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喝得不少了,正閉目養神,享受婢女溫柔的按摩,哪裏顧得到他。
何煜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你喝了又何妨?
不過就是酒醉不醒而已。
還正好可以避開紀詠的攻勢。
竇四小姐怎麼就許配給了這樣一個人?
“見明,”何煜示意身邊的伶人幫他倒酒,“你要是喝不得了,這三杯我代你喝了!”語氣豪爽,欲替魏廷瑜解圍。
魏廷瑜剛才還在心裏腹誹著何煜隻怕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家夥,此時卻立刻對他心生好感,望過去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趙紫姝卻不依了:“那我也要請人代酒。”他眼波流轉,落在了顧玉的身上。
顧玉麵若桃花,帶著幾分慵懶之色,目光卻清澈如泉。
他想到顧玉的京都小霸王的傳聞,心中自凜,忙將目光移了過去,落在了因為氣質平和而讓人倍感親切的汪淮清身上:“世子爺,等會您也代我喝一杯吧!”
汪清淮半眯著眼睛,嗬嗬地笑。
一群人說說笑笑鬧了半天,最終汪清淮、何煜和魏廷瑜各喝了三杯。
顧玉冷眼旁觀,覺得特沒意思。
他赤腳站了起來,道:“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
趙紫姝不免有些忐忑。
汪清淮卻是知道他性子的,笑道:“你別管他。”然後喊了貼身的小廝,“送顧公子回去。”
顧玉擺了擺手,道:“不用,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揚長而去。
夏風中,身後隱隱傳來汪清淮的嬉笑:“……他還是個孩子。”
顧玉為之氣結,本想折回去找場子,可又想到宋墨告訴他“做事要問問是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如果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就什麼後果都要自己咽下去,不要後悔自責,怨天憂人;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不過是跳梁小醜,徒惹人嗤笑”的話,又覺得沒這必要,吩咐車夫:“去英國公府。”
馬車一路朝著英國公府所在的一條胡同急馳而去。
巡夜的官兵看見了,紛紛讓路。
半夜三更,顧玉暢通無阻地叩開了英國公府東邊的側門。
宋墨已經歇下了,聽說顧玉來了,披衣起床,就在自己的內室見了他。
“出了什麼事?”宋墨擔心道,“你不是和汪清淮去應酬工部的那些主事了嗎?”
顧玉揮了揮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道:“沒什麼意思!遇見了何文道的小兒子和工部侍郎紀頌的侄兒,就是那個新科的探花紀見明,大家又跑到趙紫姝那裏繼續喝。紀家和魏家是姻親,紀見明自稱是濟寧侯的舅兄,不要命似的,拚命地灌濟寧侯的酒。”說到這裏,他不由抱怨道,“那個魏廷瑜也是的,怎麼就像個田舍翁般沒見過世麵似的,紀見明灌他也不敢拒絕,結果被紀見明像耍猴似的戲弄,跟他走在一起都覺得丟臉,天賜哥,這次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抬舉魏廷瑜?我瞧著那魏廷瑜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出挑的地方……”
宋墨卻是臉色微變,道:“你說什麼?你們帶著魏廷瑜去了趙紫姝那裏?”
趙紫姝和廣聯社的班主曾楚生是師兄弟,曾楚生一直以唱戲為生,趙紫姝卻不時給那些有龍陽之好的達官貴人做些拉皮條的生意,名聲並不好。
他不禁失聲道:“是誰提議去趙紫姝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