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明跳了起來:“您瘋了?”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不敢置信地望著王映雪。
王映雪冷笑:“你看我像瘋了的樣子嗎?”然後把自己借她之名請魏廷瑜過府的事告訴了她,“你若不是仗著他隨叫隨到,敢約了他去大相國寺嗎?”
竇明尖叫起來:“有你這樣做母親的嗎?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你竟然唆使著我幹這種事?!”又想到自己被紀詠威脅,卻是誰也不敢說,一時間又是害怕又是委屈,聲音更加尖銳,“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整天就隻知道盯著腳尖過日子,我的事你從來都不管……”
女兒的話刺痛了王映雪,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我怎麼就整天隻知道盯著腳尖過日子了?若不是為了你,我會忍氣吞聲地留在竇家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會去試探那濟寧侯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現在會這樣被你指責嗎?這麼多年了,你總是責怪我不像別的母親那樣能給你尊榮,可你想過沒有,要不是我,你能在竇家站得穩腳嗎?要不是我,你能成為竇家的嫡女嗎?我讓你嫁給濟寧侯怎麼了?
“婚姻本是為結兩姓之好。現在你姐姐哭著喊著不願嫁,難道我們還不能撿個漏嗎?
“你怪我說話難聽,你去找跟你說話不難聽的去啊!
“你大舅母說話倒不難聽,可你看她給你說的這門親事——劉清濯兩歲就死了爹,一個寡母,依靠著自己娘家的兄弟把他拉扯大,現在不過是個舉人,以後還要考進士,還要詮選,還要應酬上司打點下屬,你是不是準備把自己的嫁妝全部倒貼進去啊?要是隻貼補那個寡母,我沒話說,你可別忘了,他還有個舅舅,一家人眼睜睜地等著這個外甥飛黃騰達,好報當初的養育之恩呢!
“你外祖母說話倒不難聽,可她想把你嫁給檀哥兒,憑著你的嫁妝,隻要不讓檀哥兒拿了銀子去賭大小,你和檀哥兒看著楠哥兒的眼色,可以一輩子吃喝不愁;
“你二舅母說話也不難聽,可人家每次見到我都問我:明姐兒的姐姐得了西竇的一半財產,你膝下又沒有兒子,與其留給庶子或是嗣子,不如留給明姐兒,我聽說壽姑名下每年有五萬兩銀子的出息,明姐兒出嫁,姑爺怎麼也要給她準備十萬兩銀子的陪嫁吧?她那是告訴我,你的嫁妝若是少於十萬兩,她可不答應這門親事……”
“您,您別說了!”竇明伏在床上,大聲地哭了起來,“您別說了!”
王映雪看著傷心欲絕的女兒,又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了。
她不由走過去坐到了床邊,輕輕地撫著女兒順滑的青絲,低聲道:“明姐兒,我是你母親,我不為你好,能為誰好?他若是對你一點情意都沒有,我也不會打這主意、說這話。你要相信我,娘親這輩子看錯了你父親,是我……是我太看重他,還沒有行事,先偏了心,自然就少了下乘。可這一次,我不會看錯的。我自有辦法讓你妥妥當當地嫁過去,風風光光地做濟寧侯府的宗婦!”
“不,我不要!”竇明抬起頭來,淚水斑駁,“我不要姐姐看不上的東西……”
“傻孩子,你姐姐是什麼人?她要看不上濟寧侯,早就收拾一個他了,還用得著這樣彎彎繞繞的嗎?那龐昆白到今天走路還要人扶呢!”王映雪又憐又愛地望著竇明,“可你看現在,濟寧侯和你私下在大相國寺相見她竟然都忍了下去,可見她有多看重濟寧侯了。”
竇明一下子呆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家裏的小廝們傳得沸沸揚揚的魏廷瑜夜宿南風館的事……還有,魏家實際上是相中了延安侯家的嫡幼女……姐姐都忍了……
女兒那帶著幾絲恍然的表情讓王映雪心中一定。她放緩了聲音,柔聲地道:“我是你的生母,難道還會害你不成?你不是想嫁個好人家嗎?濟寧侯太夫人溫柔敦厚,濟寧侯相貌堂堂、人品端正,唯一的姐姐嫁給了景國公府的世子爺,你嫁過去就是濟寧侯府的侯夫人了,走到哪裏不是昂首挺胸的?這不正如了你的意嗎?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竇明好像又聽見了那早就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的郎八小姐的尖叫聲:“你不過是個妾生子罷了,竟然還敢在這裏冒充大小姐,不要臉!”
仿佛魔怔了般,她問王映雪:“您準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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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她準備怎麼辦?
王映雪在女兒麵前自信滿滿地拍了胸,待走出竇明的內室,她又有些茫然無措起來。
代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先不說竇世英答應還是不答應,就是想瞞過竇昭,也不大容易。何況還有竇昭出閣時肯定會來觀禮的趙家舅太太、來幫忙的五太太和六太太、被請來當全福人的蔡太太,來吃喜酒的姻親……不要說她現在被剝奪了主持中饋的權利,就算她是正正經經的竇家七太太,做起來也不容易。